這些磚來自上遊的小祝洲、大洲孫。他們把自己祖屋的祠堂拆了!這是明朝洪武年間從江西遷來的老祖宗蓋的房屋。難怪春節後他們聚在一起,卷著個紙煙,個個吞雲吐霧,無休無止說話、爭執,有的罵:“不孝子孫!”“敗家子!”有的辯解:“都是封建時期的舊東西,留著有個卵用。”
我記得爺那時眼睛是紅紅的。
他們開始愛上荒洲上的連爾居了?要這個新家不要老家了?大人們說,房屋太小,要多建幾排房。但我不覺得小。
不曉得幾百年的祠堂他們何解說拆就拆掉了。一代代祖宗的牌位不曉得去了哪裏。在搬來連爾居之前,他們取名都按祖宗定下的輩分,用在名字的第一個字上,孫姓人輪到了“葉、茂、根、深”的“茂”字,祝姓人輪到“炳、德、懿、行”的“炳”字了。碰到同姓人,他們樂意先論個輩分,好稱呼對方。搬到連爾居後,孫家的“茂”字輩與祝家的“炳”字輩生兒育女,取名就不再續用“根”字和“德”字了。祖宗的規矩沒了,輩分沒了,家族的概念就淡薄了。
連爾居人忙碌起來,個個走起路來都是一陣風。女人們也加入了忙碌的隊伍。他們在村後的地裏把土挖鬆,澆上水,趕著水牛在氹裏打著轉,踩成泥漿,又撒上鍘刀切的一節一節稻草繼續踩。用箢箕挑到坪地,雙手摟起一捧捧泥往木框子裏摜,再狠狠踩一腳,又摜泥,雙手拍緊,用木片一刮,把框子抖一抖,輕輕拉起,一口泥磚就做成了。
老屋的木材也運來了。這些粗大的梁、柱和門框窗框,木質仍然那麼新,村裏的木匠、界匠刨的刨、鋸的鋸,強烈的木香霧一樣浮在周圍。它們打成了一扇扇新的門窗。篾匠、鐵匠也派上了用場。我看到我的滿爺炳篁在削竹子,他站著,手握一根竹子,竹尾搭在地上,篾刀舞得飛起,一條條竹篾互相追趕著往地麵撲去,轉眼竹子的一層青皮就不見了。一根竹子再削第二輪,篾條變成黃色的,一條接一條飛到地麵……我看得有點眼花繚亂。
牛車把一捆捆稻草運來,把白花花的石灰也運來了。
砌匠放腳,一根根細麻繩拉得直直的,撒上石灰。那些明朝的大煙磚就按著石灰線砌出半米高的牆腳。
有一個外鄉人在打聽這裏是不是三洲。他說話打鄉氣,臉上的肉燒成了一團糨糊。他走到砌匠麵前停住了腳,說:“叔嗻嗬,要小工嗎?”
砌匠停下手裏的活,周圍的人圍攏過來了。村裏很少有陌生人來,誰家有麼裏親戚村裏人也都認得。對一個來曆不明的外人,大家充滿了好奇。
來人自我介紹,他叫劉三洲,曾遇到一個算命先生,要他找到與自己名字相同的地方,他的命才保得住。
炳滔爸問:“你何事曉得這裏有個三洲?”
陌生人說,三天前碰到湘陰六塘一個要飯的,經他指點找過來的。
這些磚來自上遊的小祝洲、大洲孫。他們把自己祖屋的祠堂拆了!這是明朝洪武年間從江西遷來的老祖宗蓋的房屋。難怪春節後他們聚在一起,卷著個紙煙,個個吞雲吐霧,無休無止說話、爭執,有的罵:“不孝子孫!”“敗家子!”有的辯解:“都是封建時期的舊東西,留著有個卵用。”
我記得爺那時眼睛是紅紅的。
他們開始愛上荒洲上的連爾居了?要這個新家不要老家了?大人們說,房屋太小,要多建幾排房。但我不覺得小。
不曉得幾百年的祠堂他們何解說拆就拆掉了。一代代祖宗的牌位不曉得去了哪裏。在搬來連爾居之前,他們取名都按祖宗定下的輩分,用在名字的第一個字上,孫姓人輪到了“葉、茂、根、深”的“茂”字,祝姓人輪到“炳、德、懿、行”的“炳”字了。碰到同姓人,他們樂意先論個輩分,好稱呼對方。搬到連爾居後,孫家的“茂”字輩與祝家的“炳”字輩生兒育女,取名就不再續用“根”字和“德”字了。祖宗的規矩沒了,輩分沒了,家族的概念就淡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