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不錯,大嫂來五斤吧。”一旁剛剛吃完香蕉的徐潔說道。
五斤,對於這個中年婦女來說,可是一樁大生意,連忙笑著應道:“好,好,我盡量給您挑好的。”
趁著中年婦女在稱水果的功夫,掃視了一圈,發現旁邊放在斑駁的搪瓷碗,碗裏還有一半的剩飯,上麵還有幾根已經發幹的蘿卜辣鹹菜,顯然這是這位中年婦女沒有吃完的午飯。看到這些,聯想到路上聽司機講述的這裏下崗工人生活的艱苦。陳寧的心裏有一絲的發酸。陳寧注意到這個搪瓷碗的外麵卻印著“陽城市拖拉機廠”的字樣。陳寧知道這家陽城拖拉機廠是全國最大的拖拉機製造廠。忍不住問了一句:“大嫂,你是這裏工廠的家屬吧?”
中年婦女剛剛裝好一袋香蕉,抬起頭看到陳寧注意到自己剛才還沒有吃完的那個搪瓷碗,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下崗了,我和我家老頭子原來都是陽城拖拉機廠的職工,現在都下崗了,這不擺個攤賣點水果,補貼補貼家用。”
陳寧點了點頭。徐潔這時有些納悶的插了一句道:“大嫂,我看你這兒的香蕉挺好的,怎麼賣一塊錢一斤都沒人買呢?”
中年婦女聽到徐潔的話,臉上重新又閃現出愁容,道:“我這攤不是剛擺嗎,沒經驗,進的這些香蕉什麼的,根本就賣不出去。水果這東西又放不起,賣不掉就得爛,沒辦法隻能便宜著賣,可是就是賣一塊錢一斤,也賣不出去。”說著,中年婦女不由地歎了一口氣:“唉,住在這裏的人都沒錢,舍不得賣呀?說來也是,原先進貨的時候,我也沒有想到,如果換了我自己,這香蕉就是再便宜也吃不起呀。”
“大嫂,你們就是下崗了,不是還有下崗工資嗎,不至於連一塊錢一斤的香蕉都吃不起吧?”徐潔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聽徐潔問到下崗工資,中年婦女的臉上頓時閃現出忿忿之色,“當初下崗的時候都說說好好的,每月都有兩百元的生活補助,可是發了兩月就再也沒發過。就是去年過年的時候,也是一分錢都沒有。現在的人呀,有的連飯都快要吃不上了。”
聽到這位中年婦女的話,徐潔和陳寧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中年婦女看到徐潔和陳寧不說話了,想起來自己拿的香蕉還沒有稱呢,連忙把香蕉放到托盤秤上,一邊秤一邊說道:“我也是沒辦法,就擺了這麼一個水果攤。你們看這條街上擺攤的都是住在這裏的下崗工人。如今這年頭呀,有本事、有門路都出去打工了,剩下我們這些沒用的,也隻能擺擺小攤。說起來,我們還算是運氣好的,平時身體也沒什麼大毛病,不然就得在家等死咯。”
“噢,五斤二兩,就算五斤吧,一共五塊錢。”雖然說起以前的事,中年婦女嘴裏的牢騷不斷,但是中年婦女畢竟賣掉了五斤香蕉,稱完後,笑嗬嗬地把袋子遞給了徐潔。
“我來吧,正好我這裏也有零錢。”說著,陳寧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十塊的遞了上去。看到中年婦女接過錢之後,拿起一個放錢的餅幹桶,在裏麵翻騰著準備找錢。陳寧忍不住說道:“大嫂,你這香蕉賣的這麼便宜,就別找了。”說完就準備和徐潔轉身走人。
“不找哪行呀。”中年婦女連忙放下手中的餅幹桶,叫住了陳寧,“如今掙錢都不容易,要不您就再拿五斤香蕉吧。”說著麻利的又拿起一個袋子跟剛才一樣裝了兩板也沒稱,趕緊遞給了陳寧,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您這也算幫我再買五斤。”
陳寧點了點,接過中年婦女手中的袋子,勉強笑笑。這些人雖然都下崗了,但是還保持著工人的憨厚淳樸,也正是這些人承擔著改革的陣痛。
“還是我來吧。”兩人一人拎著一個袋子離開了水果攤,五斤的袋子拎在手裏還是有點份量的,陳寧停下腳步,手向徐潔伸過去。
“沒事,陳局,還是我拿吧。這點東西我還拿得動。”徐潔連忙笑著推辭道。接著神情一黯,說道:“陳局,咱們燕京也有下崗工人,為什麼怎麼這兒的下崗工人這麼艱苦呢?”
陳寧默然的點了點頭,自從國企改革開始之後,臨州也不乏下崗工人,但是和這裏的下崗工人比起來,差距實在太大了。
兩人一人拎著一袋香蕉,樣子有些滑稽,一路走來,也沒有一輛出租車,這個時候,陳寧好像有點明白了,剛才送他們過來的司機,明明前麵就是一個聚集區還要調個頭重新返回陽城市中心。兩人又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坐公交車回去。正好路過一個街邊花園,花園來有幾張陳舊的長椅,還有幾個老人正圍站一起。
“我們那裏休息一下,順便問問到哪裏坐車。”
五斤香蕉雖說不重,但拎的久了,手不免也有些發酸,徐潔點了點頭。
找了張椅子,把手裏的香蕉放在椅子上。陳寧正準備向哪幾個老人詢問到哪裏坐車,這才聽見,這幾個老人圍站在一切,並不是再聊什麼家常,而是都在發牢騷,罵貪官、罵政府,髒話此起彼落,弄得徐潔聽到後,臉不由的一紅。
“你先休息一下,我過去問問。”陳寧指了指旁邊的長椅,說道。麵對有些不堪入耳的髒話,對於一個女同誌來說的確有些難堪。
這幾個老人,一看就是原先遼西工業區的退休工人。陳寧走上前去,客氣地詢問道:“大爺,請問這裏到哪裏坐車呀?”
幾個老人一聽有人來問路,而且聽口音也不是本地人,頓時停下了各自的牢騷,同時把目光移到了陳寧的身上。這些退休工人,平時也沒什麼事,每天聚在這個小花園裏發發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