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醫生點點頭,有些擔心地看向葉一柏,“放棄吳洪浪,選擇保下另外三個輕症,是我們共同的決定,葉醫生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我們的選擇沒錯,能實現藥物價值最大化。但同時我們也在盡全力拯救吳洪浪的生命,所以今天的物理降溫還是不能停。”
這話是說給葉一柏聽的,也是說給兩個交班護士聽的。
“陳醫生,葉醫生,我們能理解的,我們也算是老護士了,不像小楊,她才入職沒幾年,而且以前都是門診護士,極少和重症病人接觸。”
陳醫生點點頭,看向葉一柏。
葉一柏也對陳醫生和兩個護士點點頭,“放心,我沒事的。”說完,也慢慢向臨時休息室走去。
從昨天晚上開始到今天,神經一直緊繃著,加上親自做了放棄吳洪浪這個決定的心理壓力,讓葉一柏有一種精疲力盡的感覺。
他需要睡一覺,休息休息。
一連幾天,三個醫生七個護士輪流倒班,磺胺對於腺鼠疫的效果還是不錯的,在足量磺胺注射下,薛城、莊斌的情況明顯好轉,體溫已經恢複到了正常水平,馬醫生咳出來的痰也恢複了正常的顏色,但隔離區裏的氣氛卻還是一如既往得壓抑,因為吳洪浪的病情惡化了……
在醫護人員堅持物理降溫和抗休克及維持電解質平衡的治療下,吳洪浪的病情反反複複了幾次,在今天又出現了休克現象。
傍晚,護士跑出來告訴醫生們這個消息的時候,葉一柏和邵醫生正在辦交接手續,邵醫生已經在交接單上簽了字,葉一柏就是責任醫生了。
不過邵醫生和兩個護士顯然沒有撒手不管的意思,兩個醫生四個護士都快速走進了病房裏。
“脈細速,淺靜脈萎陷,收縮壓和今天的尿量是多少?”葉一柏飛快上前摸了摸吳洪浪的脈,隨即神情明顯嚴肅起來。
護士飛快翻動著記錄,“14日,收縮壓64hg,尿量……”她蹲下身來去拿吳洪浪的尿袋,空空的尿袋,幾乎沒什麼液體在裏麵。
“不到30mg。”
休克中期了……葉一柏心裏浮現這五個字。
“硝酸甘油50ug,去甲腎上腺素100ug,馬上。”
“好!”周護士長一路快跑衝向護士台。
“小楊,給氧。”
小楊用力點點頭,經過這麼些天,小楊也明白了醫生的無奈,但是理解歸理解,一旦麵對吳洪浪熱情而感激的笑臉,她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負罪感,因此在這幾次輪到她值班的時候,她雖然兢兢業業地做著該做的事,但再也沒有像第一天一樣高高興興地和吳洪浪說話,安慰他。
氧氣罐是早就搬過來放在吳洪浪的床頭的,小楊熟練地打開氧氣筒,將氧氣罩放在吳洪浪口鼻上,緩緩捏動呼吸器。
吳洪浪的反應明顯有些遲鈍,但他的意識是清晰的,一顆淚從他的眼角慢慢滑落。
能從一個小城市到上海來闖蕩,且迅速在上海站穩腳跟,吳洪浪井不傻,如果說第一兩天沒發覺,但是後麵幾天,眼看著護士每隔四小時給自己的同伴加藥,而自己這邊每次都隻是基礎的體征檢查。
薛城和莊斌的體溫都反複過,那時候護士匆匆把醫生叫來,那個年紀大的醫生就說,“體溫又高上去了?磺胺還剩多少?夠用嗎?夠用的話下次給藥給2g。”由此,他聽明白,原來那四個小時給一次的藥是用來退燒降溫的。
那他一直高燒不退,為什麼不給他用藥呢?後來他想明白了,那個醫生問磺胺還剩多少?也就是說這個藥大概是非常珍貴和稀少的,薛城莊斌的病症輕,能夠夠他們用,但不夠他用。
他憤怒地想要怒吼,但病痛讓他連說話聲都像蚊子叫一樣,然後看著每天不一樣的護士,端著一盤一樣的冰水過來,一次次伸進去,瀝幹,給他敷額頭,還有那個護士長,甚至不顧男女之別,幫他用酒精擦身,還有第一天那個鼓勵他的妹子,後來幾天那小姑娘的眼睛都不敢看他,但幫他物理降溫的事做得卻比誰都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