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醫生對她們笑笑,“我看看。”邊說,邊走到了病床邊。
病人劇烈地咳嗽起來,葉一柏聽著咳嗽聲中有悶悶的聲音,他將口袋中的聽診器取出,彎腰去聽病人心肺聲。
“約瑟夫先生,你現在什麼感覺,能告訴我嗎?”
病人的呼吸明顯有些急促,他深吸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道:“悶,我胸悶,呼吸困難,不舒服。”
“什麼時候開始的?”
“今天早上有一點,現在更厲害了。”
葉一柏拿過勞拉手中的記錄翻了翻,同時抬頭看了看掛鹽水的杆子,“現在還不到四點鍾,這麼多注射液都打完了?”
勞拉看了看注射記錄,“是,都打完了,今天好像是打得特別快。”
平時約瑟夫好像下午六七點鍾才能把藥全部打完,藥量沒變,今天不過三點多鍾,居然都打完了,但是她敢肯定,每一瓶注射液都是空瓶的,不然護士站絕對不會回收。
葉一柏繃著一張臉將記錄本遞還給勞拉,“通知設備室加一個肺部x片。”說完,他目光嚴肅地看向約瑟夫極其家屬。
“你們是不是自己動了滴注速度?”
約瑟夫夫人和約瑟夫小姐麵麵相覷,約瑟夫小姐弱弱地開口道:“我爸爸說他想要和我們一起出去吃晚飯,所以把滴液速度調快了些。”
“這個,不能調快嗎?”
葉一柏輕輕歎了口氣,“輸液過多過快會引發急性肺水腫,如果下次想要出去吃飯或者做其他的事,你們可以和護士台商量暫停輸液,有些藥劑的輸液速度是經過精密計算精確到每分鍾隻能輸多少的,所以不能隨便改變靜脈注射速度。”
葉醫生同時轉頭對勞拉說道:“催一催設備室,懷疑輸液過快引發的急性肺水腫,結論出來立刻通知我。現在把約瑟夫先生扶起來,兩隻腿放下。吸氧,20乙醇濕化。準備利尿劑、強心劑、血管擴張劑。”
下了醫囑後,葉一柏看著雙腿下垂半靠在床上一臉菜色的約瑟夫,無奈道:“為了一頓晚飯,值得嗎?”
約瑟夫先生聞言,本就一臉菜色的臉色更難看了。
魏如雪從葉一柏辦公室出來,站在急救大廳裏看著葉一柏快速指揮著白大褂們,彷徨無助的心居然詭異地安定了稍許。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護士台,用並不算熟練的英文道:“您好,請問我可以用這裏的電話嗎?”
得到護士的肯定答案後,她撥通了沈家的電話。
這邊葉一柏接診了魏如雪的妹妹魏如蘭,那一邊,葉芳和魏如雪來上海的消息已然由葉嫻傳到了張素娥的耳朵裏,於是在今天白班後,葉醫生被親媽一個電話叫回了家。
“葉芳真的來上海了?你們還碰到了?”
“也不算碰到吧,我跟姐說過了,那時候我沒認出她,隻能算出現在同一場合。”葉一柏一邊喝著水一邊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張素娥少見地沉默了幾秒,才道:“我前兒個也收到你爸的電報,說葉芳來上海了,讓我們有機會聚聚,一起吃個飯。”
張素娥話還沒有說話,就被葉嫻的一聲嗤笑打斷。
張素娥立即瞪圓了眼,“葉嫻,你又陰陽怪氣地做什麼?我招你惹你了?”
“你沒招我,沒惹我,我隻是感慨一下我自己命苦。”葉嫻手緊緊握著杯子,麵露氣憤的神色。
張素娥定定看了她幾秒,突然軟了口氣,“我也沒說真要聚,你爸是你爸,葉芳是楊素新的女兒,我也不至於上趕著。反正你爸又沒給聯係方式,我就當聯係不上就是了。”
“柏兒,你若是遇上了,就客氣問一句,就說我工作忙,要吃飯的話也得等周末。”張素娥把“工作”兩個字說得分外重。
葉嫻那聽不出張素娥想表達的意思,無非是自得於她那個外事處的工作,想到這裏,葉嫻不由對那位裴處愈發感激了起來,有了這份外事處的工作後,張素娥似乎慢慢從那個葉太太的執念中解脫出來了。
“上海那麼大,哪有這麼巧的,能遇上第二次。”葉嫻輕笑一聲,算是揭過了這個話題。
葉醫生正在喝水,聞言差點被水嗆到。
上海確實大,但是這世界卻很小,想著救護中心病床上躺著的魏如蘭,葉一柏不由心虛地多喝了兩口水,舅媽的妹妹動手術,這十萬八千裏的親戚,葉芳也不一定會來吧。
一家三口心思各異,食不知味地吃了這頓晚飯。
葉一柏和葉嫻兩人第二天都有工作,飯後沒有留下來,姐弟倆一起往外走。
剛出了門,葉嫻從手包裏掏出幾張票遞給葉一柏。
公寓樓梯的燈有些昏暗,葉醫生看不清楚這票麵的內容,他快走兩步,將手裏的票舉起來湊近樓道間的燈。
“七月一日晚上六點,我的電影首映式。”葉嫻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