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筒裏,吳定誠的聲音還響:“嶽檢,我們贏了!餘可為這回溜不掉了!”
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嶽清蘭重又抓起話筒,聲音也哽咽起來:“好,好。小吳,這……這可真是太好了!我……我們贏了,到……到底打贏了……”
吳定誠電話裏聽出了異樣:“哎,嶽檢,你……你怎麼哭了?”
嶽清蘭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抹去了眼中的淚水,努力鎮定著情緒,向吳定誠做起了指示,要求他們立即將贓款和假護照押回彭城,對這些情況嚴格保密。
陳誌立似乎聽到了什麼風聲,當天下午,又打了個電話來詢問情況。
嶽清蘭不好向陳誌立透『露』案情,隻欣慰地說:“老***,您當初說得太對了,他們這個後台那個後台,都沒大過人民和法律這個根本後台,餘可為到底垮了!”
當電話打給蕭宸的時候,嶽清蘭聽見蕭***那邊沉默許久,長長地歎了口氣,後竟然隻是疲憊地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嶽清蘭這時才設身處地想到,蕭***為了黨風廉政,這次是向自己親密的戰友動刀子啊,這刀砍餘可為身上,隻怕也未必不是砍他蕭***自己心裏!蕭***……也難啊。如今餘可為被查出的確有問題,不知道蕭***這心裏,會是個什麼滋味?輕鬆?惋惜?高興?難過?……隻怕連蕭***自己都難以言表吧!
事情基本查明,餘可為由紀委移送檢察機關進行進一步調查取證和審訊工作。
一縷陽光從審訊室的高窗外『射』進來,映照著餘可為略顯浮腫的臉和餘可為身著囚衣的前胸,讓他變得有些滑稽了。這是一件舊囚衣,紅『色』條紋已洗得汙濁模糊,衣襟的邊口全洗『毛』了,下麵的二粒紐扣也掉了。嶽清蘭注意到,餘可為受審位置上坐下來後,幾次下意識地扯拉囚衣敞開的下擺,借以遮掩不時袒『露』出來的肚子。到這種份兒上了,這位前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還那麼注意自己的形象,極力要保住昔日的某種尊嚴。然而,此人內心深處的驚慌是掩飾不住的,眼神中透著明顯的虛怯,從走進審訊室的那一瞬開始,就有意無意地回避嶽清蘭的目光。嶽清蘭覺得,這個昔日不可一世的大人物現活像一隻驟然暴『露』光天化日下的老鼠。
看著餘可為這副樣子,嶽清蘭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一次次把她『逼』入被動和絕境的就是這個人嗎?這個穿著囚衣的犯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神通呢?他這神通是從哪來的?是與生俱有的,還是手上的權力造就的?答案顯而易見:是手上的權力造就的,權力讓人們敬畏,古今中外,概莫能外。華夏的情況就特殊了,是社會主義國家,權力來源於人民,權力的掌握者們就理論上代表了人民,頭上就套上了太多的光環。他們其中的某些敗類,比如餘可為之流,就鑽了這個空子,讓人們不敢違拗,不敢懷疑。現,依法剝奪了他的權力,他就什麼都不是了!
當然,也必須承認,這位曾身居高位的家夥不是等閑之輩,幹起背叛國家的勾當來,智商頗高,手段狡猾,有很強的未雨綢繆能力和反偵查能力。雙規期間,餘可為拒不交代任何問題,進入司法程序後,高人民***指令省***將案子交由彭城***偵查起訴,餘可為仍堅持抗拒,訊問筆錄至今還是空白。
於是,便有了這次短兵相接的訊問。為了搞好這次訊問,嶽清蘭反貪局長吳定誠和同誌們的協助下,做了幾天的準備。做準備時,曾經的屈辱和悲哀一一記起了,過去那個不可一世的餘可為時常浮現眼前,幾次讓嶽清蘭潸然淚下。也正因為如此,今天進了看守所,嶽清蘭又有些猶豫了:由她主審餘可為是不是合適?她會不會感情用事?即將麵對的審訊對象畢竟是她感情上不能容忍的一個人!吳定誠和同誌們都說,她出麵主審合適,餘可為怕見的人就是她。想想也是,一物降一物,辦案策略上需要這樣做。再說,她也有信心,相信自己不會感情用事。她要做的就是法律規定的範圍內,落實已取得的罪證,把餘可為預審中拿下來,送上法庭接受法律的公正審判,給“八一三”大案畫上一個完整的句號。
此刻,這位犯罪嫌疑人就三米開外的專用受審椅上靜靜坐著,目光越過她的頭頂,癡癡地看著審訊桌後的白牆,不知想些什麼?陽光仍這個犯罪嫌疑人的臉上和胸前的囚衣上跳躍,像一支打偏了的聚光燈。聚光燈的光源來自犯罪嫌疑人左側裝著鐵柵的高窗口,窗外是看守所辦公區的院子,那裏有著晴空下的自由。
嶽清蘭看著高窗外那片自由的天空,緩緩開了口,語氣平靜極了,幾乎沒有任何感情『色』彩:“餘可為,現終於輪到了你!二○○五年八月十三日晚上,當金『色』年代娛樂城大火燒起來的時候,我沒想到後會把你也辦進來!今天我能請你這位前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坐到受審的位置上,實太不容易了!我必須承認,你精明過人,也很懂得為官之道,靠不住的錢不收,還河府捐了座希望小學,欺騙『性』挺強。可你的欺騙終還是沒能得逞,事實證明,你心很黑,通過情『婦』周秀英的手收受賄賂,一筆贓款竟然高達四百八十萬,有點出乎我的意料!現想起來我還有些後怕啊!如果我當時泄氣了,不對周秀英追下去;如果周秀英不試圖把這筆巨額贓款轉移出去,讓贓款就此消失;也許你坐不到今天這個位置上,是不是?”
餘可為這才看了嶽清蘭一眼:“女人就是女人,到死都忘不了身外之物!”
嶽清蘭盯著餘可為:“既然知道是身外之物,那你為什麼還這麼貪婪啊?”
餘可為扯弄著囚衣的下擺:“你們又怎麼能證明我的貪婪呢?根據哪裏?”
嶽清蘭“哼”了一聲:“你和周秀英的假護照難道不是根據嗎?你餘省長的假護照怎麼會出現周秀英租用的保險箱裏?這個事實你否認得了嗎!”用力敲了敲桌子,“說真的,餘可為,一直到穗仙那邊起出了贓款我的心都還懸著,就怕拿不到你受賄的確鑿證據!可一聽說你改名換姓叫賈孟真了,我這心才放下了!賈孟真,假夢真!”
餘可為抬頭看著嶽清蘭,反問道:“嶽清蘭,你憑什麼認定這四百八十萬贓款和我有關?就憑那張假護照嗎?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和周秀英的關係,就不該想到可能發生的另一種情況嗎?周秀英是不是會背著我拿上我的照片去辦假護照呢?”
嶽清蘭心裏一動,盯了上去:“這麼說,你承認和周秀英是情人關係了?”
餘可為怔了一下,隻得點頭承認:“這事瞞不了,我……我也不想再瞞了!”
嶽清蘭有數了,離開訊問桌,走到餘可為麵前踱著步,故意順著餘可為的話說了下去,似乎很讚同餘可為的狡辯:“倒也是啊,你和周秀英是情人關係,彼此也就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了。周秀英從你身邊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可能拿走你的照片,給你去辦一張假護照嘛!”盯著餘可為,話頭突然一轉,口氣驟然嚴厲起來,“可這麼一來,世紀地產公司熊老板行賄的這四百八十萬就好解釋了:你利用手上的權力給熊老板批地,你的情『婦』周秀英從熊老板那裏受賄收贓,事實是不是這樣啊?”
餘可為卻否認了:“事實不是這樣!不錯,世紀的地是我批的,但周秀英受賄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如果知道有這種事,我饒不了她!告訴你:周秀英收蘇全貴那五十萬塊,我也是大火燒起來後才知道的,為此,我打了她的耳光!”
嶽清蘭嘴角浮出了一絲冷笑:“餘可為,你對周秀英要求可真嚴格啊,竟然打了她的耳光?”臉突然拉了下來,一聲斷喝,“餘可為,請你把頭抬起來!”
餘可為抬起了頭,佯做鎮定地正視著嶽清蘭,目光中透著一絲驚恐。
嶽清蘭『逼』視著餘可為:“餘可為,你說漏嘴了吧?這說明,‘八一三’特大火災發生後,你對周秀英受賄瀆職的犯罪事實是很清楚的!可你這個負責火災處理的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究竟幹了些什麼?你明目張膽地包庇周秀英,甚至不惜命令***局長江雲錦同誌對蘇全貴搞殺人滅口!對我們彭城檢察機關的正常辦案,你橫加幹涉,製造障礙,還試圖壓著彭城市委和唐旭山同誌把我撤下來!我當時怎麼也不明白:你餘省長到底想幹什麼?現,你的這一切所作所為都可以得到解釋了!”
餘可為有些慌了,極力辯解說:“嶽清蘭,你這理解不是太準確!我……我知道周秀英受賄瀆職並不比你早,也……也就是周秀英被抓前一天知道的。我罵過周秀英之後,就勸周秀英去自首。周秀英也答應了,可……可我沒想到,你們沒等周秀英去主動自首,就……就傳訊後突然拘留了她。真的,這事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