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清蘭揮了揮手:“很簡單,這是權力的遞延現象。陳小林手上沒有公共權力,可陳誌立手上有公共權力,而且是很大的公共權力,這一點不是很清楚嗎?”
黃玉禾提醒道:“可陳誌立同誌並沒有出麵為蘇全貴辦過任何事啊!”
嶽清蘭點了點頭:“不錯!但是,事實證明,當時的副市長李勇波替蘇全貴辦事了!我不認為李勇波僅僅是看上了蘇全貴三萬塊錢,這裏麵有遞延權力的因素,就是說,陳誌立手上的權力經過陳小林和李勇波,完成了和蘇全貴的利益交換。這種交換過程陳誌立同誌雖然不知道,可不等於說這種交換就不存,或者不成立……”
就說到這裏,沙發旁的電話響了,嶽清蘭怔了一下,示意黃玉禾接電話。
黃玉禾不想接:“嶽檢,肯定是找你打探消息的,還是你接吧!”
嶽清蘭手直擺:“別,別,黃***,沒準是破產工人找你解決困難的哩!”
黃玉禾想想也是,拿起了電話,粗聲粗氣地“喂”了一聲。
電話裏馬上傳出了一段用電腦改變過音『色』音調的錄音:“嶽清蘭,給你一點忠告:不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給別人留條出路,也給自己留條退路!有人給你算過命了,你和你的家庭都將麵臨著一場血光之災,好自為之吧,別辜負了我們這番好心提醒!”
放下電話,黃玉禾不動聲『色』地笑了笑:“看看,清蘭,我說是找你的吧!”
嶽清蘭有些疑『惑』:“找我?什麼事?那你怎麼掛了?”
黃玉禾本不願說,想了想,還是說了,口氣很平淡:“一個錄音威脅電話,要你給人家留條出路,免得鬧上什麼血光之災!我估計是黑名單上的哪個主兒幹的!”
嶽清蘭略一沉思:“未必,也可能是哪個涉嫌瀆職單位的家夥幹的,黑名單出現之前,我已經接到過這種電話了,兩次,一次辦公室,一次回家的路上!”
黃玉禾提醒道:“那你別太大意了,案子辦到這一步,要警惕瘋狗咬人啊!”
嶽清蘭沒當回事,淡然一笑:“蘇全貴又是槍又是炸『藥』,我都沒怕過,還怕他們這種威脅電話呀?!”又說起了正題,“老黃,**問題的確很嚴重,但這絕不是改革開放的必然結果,近三十年的改革開放成就很大,可以說是完成了一場偉大的民族複興,前無古人啊!但是,出現的問題也不少,從一統天下的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產業結構全麵調整,幾千萬工人下崗失業,矛盾比較突出,許多**現象就容易這一特定時期滋生,應該說,是一種比較複雜的曆史現象,對不對?”
黃玉禾思著:“清蘭,你說得對,但是,你要記住,我們老百姓看到的是**現象比較嚴重的現實,而且,貧富兩極分化也是客觀存的,比如我們的幾萬破產失業工人,至今沒列入低保範圍,我這個管破產的***於心能安嗎?!”他一說到這個就激動起來,嶽清蘭麵前焦慮不安地走動著,“就這種情況下,蘇全貴黑名單上的這五十一個家夥,多則幾十萬,少則幾萬,還大肆受賄,加重著社會的改革成本,陷我們黨和『政府』於不義,簡直是他媽沒心沒肺!”
這一回,嶽清蘭鼓起了掌:“好,好,黃***,難得你還有這份激情!”
黃玉禾苦苦一笑:“我還激情什麼?這不是激情,隻是良知,做人的良知!”怔了一下,扶住了嶽清蘭的肩頭,深深地看著她,“清蘭,對這些**分子一個都不能饒恕,真不能饒恕啊!”
嶽清蘭笑道:“黃***,這你就不必『操』心了,誰想饒恕也饒恕不了,法律不會放過他們!可以向你透『露』一下,這一次,我準備作為第一公訴人出庭支持公訴!”
正說到這裏,電話又響了。
嶽清蘭以為又是什麼威脅電話,想都沒想,伸手拿起了話筒。
不料,這個電話卻是找黃玉禾的,嶽清蘭便把電話遞給了黃玉禾。
黃玉禾接過話筒一聽,來電話的竟是生裝潢公司老總李靖華。
李靖華電話裏急促地說:“黃***,向你彙報個情況:據我所知,南二礦上千號失業工人明天要去金寧群訪,是周貴根煽動起來的,現正礦上串聯呢!周貴根被***局關了一陣子,倒是長了膽量了,說是反正閑著沒事,要做專業上訪戶了!”
黃玉禾大吃一驚:“靖華,消息可靠嗎?兩千人去金寧,哪來那麼多車啊?”
李靖華道:“黃***,消息絕對可靠!他們說了,這回不找汽車了,全坐火車去,就是咱彭城發金寧的那列普快,1494次,據說已湊錢買了八百張車票了!”
黃玉禾失聲道:“我的天哪,這麼說,明天……明天的1494次列車要成為上訪專列了?靖華,具體情況你知道嗎?同誌們這……這次又是為啥事呢?啊?”
李靖華道:“好像是為低社會保障的事吧?我們南二礦不是去年先試行破產的麼?他們和他們的家庭不是一直沒列入低保範圍麼?都一年了,意見很大呀!上次幾個礦臥軌,南二礦就有不少人參加了,這回據說是接受了上次的教訓,要合法鬧哩!黃***,這可不是一個南二礦啊,社會保障問題也涉及到今年破產的幾個礦,這麻煩可不小啊,再說了,這事『政府』也該解決,國家可是有規定的!”
黃玉禾說:“好,我知道了!”放下電話,立即撥起了市委***唐旭山和市長林森的電話。唐旭山的電話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不服務區,林森的電話撥通了。黃玉禾電話裏向林森彙報了情況,建議林森馬上和鐵路局聯係,停發明天的1494次列車。
林森聽罷,十分惱火,沒好氣地教訓道:“老黃,你們礦務集團是怎麼回事?工作是怎麼做的?還有完沒完?竟然搞起上訪專列了!你別找我,找***局,找江雲錦和伍成勳,就說是我說的,讓他們去抓人,先把那個周貴根抓起來!”
黃玉禾忍著氣道:“林市長,這恐怕不妥吧?咱憑什麼抓人啊?周貴根和南二礦工人有向上級領導部門反映困難的權利啊,他們這次沒犯法呀!再說,困難職工的低保問題中央和政務院都有規定,就是工人們不鬧也得解決啊……”
林森沒等黃玉禾把話說完,就叫了起來:“老黃,你少給我說這個!解決?怎麼解決?省裏不給錢,讓我們彭城怎麼辦?我再重申一下:彭城礦務集團是省屬企業,從沒向彭城地方財政交過一分錢,這個包袱我們彭城背不起,也不能背!”
這倒也是事實,黃玉禾說不下去了,歎著氣道:“可事情出了總得處理啊!”
林森蠻不講理,一副以上壓下的口氣:“當然要處理,你去處理!我不管手段,隻要結果!明天省委、省『政府』門前出現了群訪,省委肯定要找我和唐***算賬;所以,我也把話撂這裏:明天隻要失業工人們跑進了彭城火車站,我就找你黃玉禾算賬!不願意抓人也行,那你現就給我下去做工作!去給工人作揖磕頭,求他們行行好,別再鬧了!你也不要這麼上推下卸,呆彭城城裏當官做老爺!”
黃玉禾再也忍不住了,怒道:“林市長,這個官我不當了,老爺不做了,行不行?我先求你行行好,馬上向省委建議,把我礦務集團黨委副***給免了!”
電話那邊沒聲音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林森才又開口,口氣緩和了許多:“我說老黃啊,你怎麼回事啊?啊?當真要將我和唐旭山***的軍啊?請你原諒,今天事發突然,我情緒也不太好,可能說了些過頭話,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黃玉禾餘怒難消:“林市長,我可以不往心裏去,可我們心裏一定要有老百姓啊!破產煤礦困難群體的低保問題必須解決,再拖下去可能真會拖出大問題啊!”
林森打起了哈哈:“就是,就是,這事也是我和唐***的心病啊!所以,老黃,你和你們礦務集團還得進一步加大對省裏的彙報力度啊,讓省『政府』快掏錢安排!好了,先這麼說吧,我馬上還有個會,你趕快下去吧,現就下去,還是先做做工人們的工作吧,啊?明天真讓上訪專列進了金寧,咱們的麻煩就大了!”
黃玉禾勉強應著,放下了電話,放下電話後,臉『色』難看極了。
嶽清蘭一旁已把事情聽明白了,『插』上來提醒說:“老黃,南二礦的工人不但有向省委、省『政府』反映困難的權利,也有花錢買票,憑票坐車的權利啊!林森要動用***局抓人不合法,你讓鐵路局停開明天的1494列車也沒法律依據啊!”
黃玉禾長長歎了口氣,承認了:“所以,真正做到依法辦事太不容易了!”
嶽清蘭推了黃玉禾一把:“還愣著幹什麼,別感歎了,工作總還要做,我們走吧!”
黃玉禾很意外:“走?你也跟我連夜下礦啊?就不怕***同誌找你?”
嶽清蘭揮了揮手:“案子辦到現這一步,已經用不著我多『操』心了,就讓吳定誠和高欣潁他們各其職吧,我就等著他們法院開庭了!”想了想,又開玩笑說,“黃***,我跟你去還有個好處哩,看起來像一次訪貧問苦嘛!”
黃玉禾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思,挺認真地說:“清蘭,你去一下也好,我看能使你對這個案子的社會背景進一步加深了解,將來出庭公訴時心裏有底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