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略一沉思，賠著小心說：“可認真回顧下來，我也沒做錯什麼嘛！”
唐旭山搖搖頭：“林森同誌，讓我怎麼說呢？你真沒做錯什麼嗎？啊？”
林森隻得認了點賬：“那次開會，我不讓嶽清蘭說話有些過分了！”話頭一轉，“不過，嶽清蘭是嶽清蘭，陳誌立是陳誌立，我現依然堅持認為，陳誌立還是有私心的！”
唐旭山不同意林森的看法：“對陳誌立，過去我也這麼認為，可現不這麼看了。陳誌立同誌有感情用事的地方，可大事講原則，沒有因為自己是上屆班子的班長就明哲保身捂蓋子，連兒子陳小林不也讓嶽清蘭送到***起訴了嘛！”
林森這時已心裏做出了的判斷：種種跡象表明，唐旭山已認定餘可為完了。周秀英的落網，五十一人黑名單的出現，已使餘可為陷入了被動。就算李元焯或者蕭宸想保餘可為，隻怕保起來也有很大難度，而且這次牽出餘可為來就有蕭宸很大的“功勞”，兩人之間隔閡已起，從蕭宸以往對付人的手段和決心來看，隻怕也不會再留餘可為了。如此的話，一來不知道這五十一人中有多少是餘可為提起來的幹部，和餘可為有多少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二來陳誌立和嶽清蘭又那裏不依不饒地死盯著。於是，便又試探說：“不去看可為同誌也好，堅持原則是一方麵，另外，也還真有個影響問題哩，可為同誌真要倒了台，我們也說不清嘛！”
唐旭山倒也不隱瞞，發泄道：“我看他這種人不倒，我們黨就危險了！”
林森自以為揣摩準了，不知不覺又回到了過去同誌加兄弟的氣氛中去了，對唐朝陽說：“餘可為真倒了也好，也是壞事變好事了！餘可為倒了，他手下的幹部估計也要倒掉一批，正可以安排一批我們的幹部上台，進行一次大換血……”
唐旭山不願再聽下去了，合上眼皮佯作打盹，任憑林森那裏叨嘮。
林森叨嘮了一陣子，見唐旭山死活不接茬兒，也就識趣地不再說了。
車內變得一片死寂，這林森和唐旭山同誌加兄弟的經曆中是從未有過的。
林森看著佯作打盹的唐旭山，心裏暗道：這位同誌加兄弟今天是怎麼了？他們這對公認的黃金搭檔難道真要分道揚鑣了？這可能嗎？真讓人難以理解……
與此同時，省委大院宿舍區常委三號樓，蕭宸正坐二樓客廳的沙發上跟人通著電話。葉玉靈端著剛剛煮好的咖啡進來的時候，看見的是蕭宸的一臉沉肅。
葉玉靈是今天下午趕來的，她現的參研項目雖然也緊，但由於前幾年的良好表現，她已經開始出任正式的項目組長，這個位置上，領導要求她不僅自己的項目要抓好，還要“帶人”，所以她把一些非核心的課題交給了項目組引進的“人”，自己主要負責重點攻關核心問題和掌總。
葉玉靈基本上是半個月來一次金寧，時間緊的時候，一個月一來也有，一般能呆兩天或者三天，葉玉靈自己都向蕭宸打趣說她為華夏航空事業的發展做出了應有的貢獻。
“王***，現不是我保不保可為同誌，而是事已至此，彭城前任班子的問題肯定是要跟著查下去了……”蕭宸電話裏似乎是向誰解釋著。
葉玉靈當然知道電話那頭是誰，那是祥林省委***王昆，他對餘可為有著提攜之恩，正是王昆任上看中了餘可為，將之調任副省長，不過過渡了半年，餘可為便進了常委班子，而後又因為王昆、遊靖、蕭宸等人與東方派和徽派的博弈而得到常務副省長的職務，從此成為江東巨頭之一。
可以說，沒有王昆，就沒有餘可為彗星般的崛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蕭宸江東是接了遊靖留下的缺，而王昆是打算把他的缺留給餘可為的。
一開始蕭宸要徹查彭城大火背後的深層次原因的時候，王昆祥林是得到過消息的，不過王昆對此渾然沒有意。他看來，餘可為自身是過硬的，就算彭城班子有問題，或者彭城前一屆班子有問題，餘可為本人也不會有什麼大礙，了不起就是負一定領導導責任。
雖然作為當時的二把手，領導責任上的確比較容易背黑鍋——華夏曆來黨、政兩個班子，『政府』一把手背黑鍋的時候明顯要多一些——但由於當時的彭城一把手陳誌立現已經退居***這個二線崗位，而二把手餘可為卻成了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所以省委後的決定肯定是讓陳誌立出來撿帳，餘可為了不起內部做個檢討就算了事。所以這個時候，蕭宸從彭城太湖賓館打電話來跟王昆通氣，王昆是表示支持他徹查的。
然而王昆沒有料到的是，餘可為對彭城大火案百般遮掩，千方百計要迅速定案，要保護幹部，要槍斃“縱火犯”，甚至不惜跟力主查清真相的蕭宸鬧僵。此時此刻，王昆才隱約感覺到，餘可為要麼是官『迷』心竅，隻想進步，完全不顧司法是否公正，***是否被強j；要麼就是他知道這樣查下去，他自己本身也脫不了幹係，知道他所要承擔的責任絕非僅僅是一個領導責任。
於是，王昆沉默了。沉默過後，王昆致電蕭宸，詢問事情還有沒有轉圜的可能，是不是能夠控製範圍，某些同誌還是不是能夠保全、值得保全。
蕭宸知道王昆的意思，他自己又何嚐不清楚，要蕭係內部立刻找出一個能夠代替餘可為的同誌來，是比較困難的。雖然從實際上來說，蕭係掌握江東幹部人事權力的時間頗長，中層、中上層幹部培養得也不算少，目前夠資曆取代餘可為的副省級領導也還有幾人，但說實話，他們都不太符合蕭宸的心思，並非常務副省長的佳人選。
王昆從心裏說，是不願意餘可為就此倒下去的，但王昆加知道，蕭宸做這樣大一個動作，蕭係內部不可能不作出反應，蕭正方麵肯定會過問此事。再說蕭宸本身也不是一個隻講正氣不講手段的迂腐之人，不可能不清楚拿下餘可為會造成的連鎖反應。所以今天打電話給蕭宸的時候，他很好的保持了心態，認真聽蕭宸將前因後果講完，才提出那樣的問題。
事情還有沒有轉圜的可能？是不是能夠控製範圍？某些同誌還是不是能夠保全、值得保全？這三個問題，不僅僅是王昆問，實際上也是擺蕭宸麵前的三個大問題，不解決好這三個問題，也許嶽清蘭那個層麵可以取得法律上的勝利，可以伸張***。但另一個無須對外人道的方麵，蕭宸就等於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給埋了。是想這種情況下，蕭係幹部出了這麼大一個簍子，李***和周省長那邊肯定都不會放過機會，屆時搞不好就是兩家聯手，蕭係很有可能就要省委常委會上損失掉寶貴的一票！
蕭宸斟酌了一下，緩緩道：“轉圜，恐怕是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了，彭城***的證物一上來，不光公檢係統，我們紀委係統也要隨之介入，五十一人啊王***，這麼大的案子，省紀委不可能不給彭城人民一個交代，不可能不給省委、不給中央一個交代。”
他微微一歎：“至於控製範圍，我看也沒有什麼好控製的了。彭城本屆班子、上屆班子，肯定是都要牽連進去了，我省紀委方麵，多是不這五十一人之外額外擴大範圍，以免造成彭城的全麵動『蕩』，但這已經出現本子上的五十一人，那肯定要徹查到底了。”
王昆***非常敏感，隨即問：“我記得可為同誌本人並不本子上？”
蕭宸歎道：“對，這是不假，但周秀英出現了本子上，這個周秀英跟可為同誌之間……怕是有些關係的。”
王昆頓時沉默了下去，片刻之後，問道：“如果控製周秀英這個層麵呢？”
蕭宸直接否定：“那也不太可能，即便紀委方麵網開一麵，彭城***方麵也不會留情，肯定會追查到底的。”
王昆頓時有些意外：“怎麼，彭城***不是黨領導的了？不是紀委領導的了？”
蕭宸聽出王昆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有些說氣話的意思，便笑道：“當時是當領導的了……哦對了，王***，我把爺爺當初送我的那幅字送給嶽清蘭嶽檢了，就是我掛辦公室的那幅。”
王昆頓時明白蕭宸的意思，他是說嶽清蘭這個檢察長“不唯上”呢，不禁自嘲一笑：“是我***了，維護黨紀國法，是我們的責任，這件事我就不再多問什麼了，該怎樣就怎樣吧。”
蕭宸勸道：“王***，你也別太悲觀了，也許可為同誌隻是保護幹部心切，或者不希望自己的成績被一些意外抹黑，並不一定就是本身有所虧缺。畢竟可為同誌彭城的那幾年，彭城的發展還是很迅速的嘛，這個功績，也是不容抹殺的。”
王昆卻知道蕭宸這隻是寬慰他，有些歎氣道：“好了好了，你也不用再說這些話，我已經做好思想準備了，甚至，如果中央要追究我用人不當，我也願意承擔我的責任，絕不推脫。”
蕭宸笑道：“王***，這話就言重了，誰敢保證自己提拔的幹部一個都不出問題啊？我現是黨群副***，要是每一個提拔的幹部，我都要保證他的絕對清廉，那我說不準沒一個月就得跟著他們完蛋，這沒道理吧。”
王昆笑道：“好了好了，咱們談點別的，正鋒同誌近跟我建議……”
葉玉靈似乎一邊聽出蕭宸和王昆已經取得共識，凝眸看了蕭宸一眼，把咖啡往他麵前輕輕一推。
蕭宸看著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