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省委領導‘集體’的意思?蕭書記這邊怎麼說?”林森問道。
“他沒說話。蕭書記這個人言而有信,他說不幹預辦案,好像是真不打算幹預了,就彭城幫我們頂著壓力,中央來的人,大部分都是蕭書記先接待,然後才來找我。”唐旭山道。
林森笑了:“那就好辦了,陳誌立和餘可為兩邊開仗,咱們就地臥倒嘛!”
唐旭山神情嚴肅,卻又有點莫測高深,狠狠看了林森一眼:“什麼就地臥倒?貪生怕死啊?!我冷靜地想了一下,陳誌立追的不是沒道理,這場大火暴『露』出來的瀆職問題的確很嚴重,周秀英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起碼是領導責任嘛!”
林森忙『插』上來:“哎,哎,唐書記,你可別犯糊塗!周秀英是什麼角『色』你不會不知道!她可是彭城四大名旦裏的頭號花旦,是可為同誌麵前的大紅人!”
唐旭山苦笑起來:“小森,這還用你提醒?我何嚐不知道?所以才犯難嘛!”
倒也真是個難題,周秀英身後站著餘可為,查周秀英必然得罪餘可為,也許得罪餘可為還不可怕,但為此轉而得罪蕭書記的話,江東目前的政治局勢下,那就無疑是自尋死路了。可要不查吧,陳誌立這老同誌不會答應。細想想,林森也覺得挺有意思:陳誌立做市委書記時真叫大度,除了幹部問題上把得緊點,啥都依著餘可為,以致造成了大權旁落的局麵。現,餘可為上去了,他老人家沒戲了,就啥也不顧忌了。可他林森和唐旭山卻還得顧忌,這麼鬧下去,鬧得狼煙四起,並不符合他們這屆班子的利益。
於是,片刻的沉默過後,林森說:“唐書記,我認為可為同誌的思路是對的,要適應華夏特有的國情政情嘛,這種事不論發生哪裏,主管領導都會保護幹部的,這時候不保護幹部,以後誰還敢替你賣命啊?當然,對陳誌立也別硬頂,讓他那裏嚷吧,我們不理睬就是了!可以告訴他:我們就得按可為同誌和省委指示精神辦事,有不同意見請他去向省委直接反映,甚至可以去舉報可為同誌嘛,這都是他的權力!蕭宸同誌可是身兼紀委書記的,他人就彭城!”
唐旭山未置可否:“那我們也得想想啊,是不是堅持原則了?這些幹部是否值得保護?如果**掉了也硬保嗎?陳誌立敢於這麼追,我估計不是意氣用事,有可能真掌握了什麼!再說,現第一線辦案的又是嶽清蘭,事情可能不會以餘可為或者我們哪個人的意誌為轉移,可為同誌也敏感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很擔心啊!”
就說到這裏,電話響了,是對過桌上的那部紅『色』保密機。
唐旭山拿起話筒“喂”了一聲,口氣變了:“哦,哦,是可為同誌啊!”
林森一聽是餘可為,馬上把耳朵豎了起來,努力捕捉來自省城的信息。
餘可為消息靈通,知道林森回來了,開始沒談案子上的事,先詢問這次國外的招商引資情況,得知西口電站的合資合同已經正式簽了下來,折合十五億人民幣的美元年底就要到位,連聲對唐旭山讚揚說:“好啊,好啊,我們小林市長這次不虛此行嘛,到底把合同簽下來了!這個項目早還是我牽的頭,老陳還有些異議呢,不相信會成功,看看,還是成功了嘛!旭山同誌,我還是過去那個觀點,要開放搞活,彭城是資源型重工業城市,招商引資的重點要擺資源的開發利用上!”
唐旭山應和著:“是,是,可為同誌,小林市長正我這裏談情況呢,一再說您和老陳為彭城市打下了良好的基礎,我們是站你們的肩頭上起步的!”
餘可為說:“哦,小林市長也啊?旭山同誌,你請他聽電話!”
唐旭山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森一眼,把話筒遞到了林森手上。
林森心裏有數,接過話筒就大唱讚歌,口氣還挺真誠:“餘省長,我正說要向您彙報呢!這次舊金山,許多彭城籍僑胞還向我打聽您的情況,都說這些年彭城您手上崛起了,一再要我向您致意問好哩!”
餘可為嗬嗬笑著:“也要一分為二,我這個老市長也給你留下了不少問題嘛!”
林森忙道:“餘省長,看您說的!哪個城市沒點問題?發展中的問題嘛!”
餘可為卻做起了自我批評:“有些問題並不是發展中的問題,‘八一三’這場大火一燒,城市管理方麵就暴『露』了不少問題,我這個前任市長是有責任的啊……”
林森一副誠懇而慚愧的腔調:“餘省長,您可千萬別這麼說!這哪是您的責任?全是我的責任,現彭城的市長是我,我官僚主義,沒把老百姓放心上,我要向您,向省委、省『政府』做深刻檢討,而且隨時準備接受處分,包括撤職!”
餘可為很滿意:“好,好,小林市長,你有這個態度很好,不過,事情不會像你和旭山同誌想得那麼嚴重,你們到彭城的時間畢竟不長嘛,還熟悉情況階段,省委、省『政府』會實事求是的,到時候我也會說話的,你們一定要放下思想包袱!”
林森的口氣益發誠懇:“餘省長,這請您和省委放心,剛才唐書記還和我商量呢,哪怕明天被撤職,我們今天也得為黨和人民站好後一班崗……”
餘可為沒容林森再說下去:“好了,小林市長,你不要說了,能正確對待就行了,是我的責任我也不會推,請你把電話給旭山同誌吧,我還有些話要說!”
唐旭山再次接過電話後,餘可為才說起了正題,口氣很不高興:“旭山同誌,怎麼聽說老陳越鬧越凶了?盯上城管委主任周秀英同誌了?怎麼個情況啊?”
唐旭山輕描淡寫說:“哦,餘省長,是這麼個情況:陳誌立同誌從人大那邊轉了幾封有關周秀英同誌的匿名舉報信過來,其中有一封和這場火災好像有點關係,說周秀英收了蘇全貴十萬塊錢,我向蕭書記彙報了一下,蕭書記認為這是市委市紀委的權責,省委和省紀委方麵暫時沒有必要直接過問,讓我看著辦,我準備請小林市長和周秀英談談,了解了解情況。陳誌立同誌建議市紀委出麵談,我想了想,沒同意,主要考慮影響問題!”
餘可為讚同說:“很好,旭山同誌,這種敏感時期一定要注意影響!紀委出麵還得了啊?不傳得滿城風雨了?可以向你透『露』一下:周秀英同誌不是我,而是老陳建議提起來的幹部,當年那次會議你去開會了,沒參加,但是市委常委會的討論記錄你可以找來看看。所以,該說的話我還是要說,周秀英成績和貢獻都很大,沒有這位女同誌,彭城的市容市貌不會是現這個樣子,彭城也就不可能進入全國文明衛生城市的行列!這個女同誌是不是有問題我不敢打保票,該怎麼查你們還怎麼查,就是涉及到我餘可為,你們也不必客氣!不過,旭山同誌,我也再重申一下,要保護幹部!我對你和小林市長有個保護的問題,你們對下麵的幹部也有個保護的問題,現是看人品人格的時候了!”
後麵幾句話,餘可為說得很有力,也很響亮,林森一旁聽得很清楚。
唐旭山連連表態說:“是的,是的,可為同誌,您提醒得對,很及時啊!這種時候我們一定要講黨『性』,講人品人格,哪怕自己多承擔些責任,也要保護幹部!”
通話結束後,唐旭山站電話機旁,怔了片刻,緩緩放下了話筒。
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林森才苦笑著說:“唐書記,你說你這是何苦來呢?啊?不就是幾封匿名信嗎?還談什麼談?要談你去談吧,我不想和周秀英談!”
唐旭山眉頭緊皺,思著:“小森啊,不談又怎麼辦呢?陳誌立盯著呢!”
林森賭氣道:“好,好,要我談也行,我例行公事!不過,談話的結果我現就可以告訴你:事出有因,查無實據!隻怕陳誌立同誌還是要失望的!”
唐旭山臉一沉:“小森,這叫什麼話?你還沒去談怎麼就知道事出有因查無實據呢!”想了想,像是問林森,又像是自問,“陳誌立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周秀英和彭城幹部隊伍中當真存嚴重問題,他這個前任市委書記能沒有責任嗎?”
林森已經無奈了,發泄似的說:“我看這位老同誌是瘋了,自己到站就不管別人死活了!”
唐旭山沉著臉,微微搖頭:“我現奇怪的是蕭書記的態度,按說以蕭書記以前表現出來的『性』格,他不應該完全站到幕後啊?你想想,有他這個省委副書記、紀委書記彭城,什麼場麵也鎮得住了,為什麼一把任務分配下來就退居幕後去了?有他省委三號彭城,為何可為同誌的電話還一個接一個來?這不會有些怪異嗎?”
林森也有些捉『摸』不透,試探著問:“或許,是因為可為同誌是以前彭城的老領導,蕭書記又跟可為同誌是……嗯,是戰友,所以就著可為同誌的麵子吧?”
唐旭山眉頭皺成川字,半晌沒說話,卻『摸』出煙來,丟給林森一根,自己點了一根,深吸一口,吐出一個大煙圈,幽幽道:“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林森被他的語氣說得心頭猛然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