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買車風波(下)
蕭宸和蘇凝轉頭望去，就看見一個三十歲不到的胖子，腆著肚子走了過來，看了看蕭宸和蘇凝試駕的這輛600，大聲笑道：“好好好，就是這一款，黑『色』的奔馳600，銷售小姐，這輛車多少錢，我要了，全款，立即兌現。”
銷售小姐先是微微一怔，然後歉然道：“抱歉，先生，這輛車是這位先生和這位小姐先挑中的試駕車，按照一般習慣，他們擁有這輛車的優先購買權，如果沒有什麼特殊情況，譬如他們二位放棄購買，那麼這輛車我們必須先讓他們二位購買。”
那胖子皺了皺眉，看了蕭宸一眼，忽然嗬嗬笑了起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來，『摸』了一根，遞給蕭宸，嘴裏笑道：“哥們，抽根煙。”
蕭宸看了一眼他手裏那根藍『色』過濾嘴特別加長的熊貓，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卻笑了笑，道：“我不抽煙。”
那胖子看見蕭宸注意他手裏的煙的時候，麵顯得意之『色』，但蕭宸後卻來了一句不抽煙，他的臉『色』就一下子冷了下來。
“哥們，能買奔馳600，也該是見過世麵的人了吧……看起來，哥們挺不把我放眼裏嘛？嗯？”胖子斜著眼，語氣就有些不陰不陽了。
蕭宸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這胖子手裏的熊貓，藍『色』過濾嘴特別加長，幾乎跟煙卷一樣長，正是鄭老生前愛抽的煙。這煙屬於東方卷煙廠的特供產品，每年生產的量不超過兩箱，能拿到這煙的人，一般來說，華夏基本上就算是頂層階級了。
蕭宸朝那煙望去的時候，胖子以為蕭宸已經要被自己震懾住了，但哪知道蕭宸隻是看了他一眼，就麵不改『色』地表示自己不抽煙，這讓胖子有種錦衣夜行的憋屈。所以說起話來，就開始有些變了臉『色』。
蕭宸淡然道：“我的確不抽煙，跟把不把誰放眼裏沒什麼關係，再說你我本不認識，放不放眼裏又有什麼關係呢？”
胖子眼睛就眯了起來，打量了蕭宸一眼，問道：“哥們說話挺衝啊，不知道哪座廟裏燒香？”
蕭宸淡然道：“地方上的小廟，不提也罷。”
“哦，原來不是京城的。”胖子笑了起來，很開心似的：“京片兒倒是說得挺順溜。”看來是把蕭宸當作外省賺了點錢，來京城買600顯擺的土財主了。
蕭宸麵無表情，沒搭理，卻是問蘇凝道：“黑『色』，你開合適嗎？”
蘇凝點了點頭：“商務也要用，黑『色』比較好，而且黑『色』也低調內斂一些，適合醫務企業的人士。再說，自己開的車，黑『色』也很顯氣質的。”
醫院的車自然白『色』成了習慣，但醫務企業上的人，格外要能給人一種沉穩嚴謹的感覺，所以黑『色』比較合適，蘇凝這話倒是沒說錯。
蕭宸聽了，就點了點頭，對銷售小姐道：“那好，就這輛吧。”
胖子一聽就火了，上前一步：“等等！”然後看了蕭宸一眼，又看了蘇凝一眼，再回到蕭宸臉上，冷著臉道：“怎麼著，合著剛才我的話都是白說了？這輛車我要了，你們換一輛，明白我的意思嗎？”
蕭宸笑了一笑：“憑什麼？”
“憑什麼？”胖子冷然一笑：“小子，我好心勸你一句，京城不是有點閑錢就能橫著走的地方。京城，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的人，多著！”
蕭宸點點頭：“我也好心勸你一句，京城不是有點閑錢就能橫著走的地方。京城，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的人，多著。”
胖子的話氣勢十足，下巴尖幾乎對準了蕭宸的鼻子——如果他的下巴還有“尖”的話。
但蕭宸的話卻是溫言輕語，就仿佛平常跟朋友聊天的語氣一樣輕鬆。
但蕭宸這樣原句複述胖子的話回敬給他，卻讓胖子頓時勃然大怒起來。你小子是什麼東西，老子的話你也敢學？老子是隻有幾個閑錢的人嗎？隻有幾個閑錢能弄到這煙？媽的，真沒見識，幸好你丫沒抽，媽的，給你抽不是浪費老子這麼珍貴的煙了？
這胖子手裏的熊貓本來就珍貴，別看他這麼“漫不經心”的就拿出一根給蕭宸，其實這家夥心裏清楚，能這麼麵不改『色』心不跳來買奔馳600的主，絕非什麼善茬，就算隻是個做生意的，但這麼年輕就能買奔馳600，說明要麼他生意極其成功，要麼他老爹生意極其成功。當然一般來說，應該是他老爹極其成功，不過這就麻煩。胖子覺得，也許他老爹這裏的話，看見這根加長過濾嘴的熊貓，就會主動讓自己先買，但問題是年輕人膽子粗、見識少，他雖然看了這根煙一眼，可沒準隻是奇怪這煙長得這麼特別，而不是認識這煙體現出的檔次。那這就麻煩了，因為這樣自己就沒法用這根煙來告訴他，自己跟他不是一個檔次的人，於是就會出現現這樣的情形。
胖子心裏煩躁之極，要知道他拿出這煙來，就是因為不想惹事，但哪知道後還是要搞起來了。他越想越惱火，這煙他一共就一包，裝得好好的，自己一共隻抽過兩根，一根是拿到這包煙的時候，當著那位給他煙的公子抽了一根，另外一根是跟人談一個麵積頗大的花園小區的地皮，當時拿出來敬了人家一根，自己順手點了一根——效果沒得說，當時那位局長大人就把地簽給了他。
今天要不是有些忌諱這對年輕男女表現出來的氣質，他絕對不會拿出這根煙。特別是，胖子有些心中猶豫的是，這男子表現出來的那種淡淡然什麼都沒放心上的氣質，他總感覺好像哪見過……就好像，那位給他特供熊貓煙的少年公子，就有一點這種氣質，隻是……竟然也不如眼前這年輕男子表現得自然、濃烈。
蕭宸倒是知道現體製內的很多東西都是身份的象征，比方說他當初不換車，就擋了很多人的“體麵”，一度造成鼎清區的幹部別區縣的幹部麵前“抬不起頭”的局麵，就是因為人家的車一開到市裏開會，一溜兒的紅旗、奧迪、三菱、藍鳥……，但反觀鼎清區的幹部，全是清一『色』的桑塔納，要不就是捷達，每一個敢超過這個檔次。為什麼？支書不換車，他們就是再屁股癢，也不敢“逾越”，但車子就是麵子，車價就是身價，屁股下麵坐個桑塔納，自然再人家的紅旗奧迪麵前抬不起頭來。
煙和酒也是一樣，酒暫且不提，就說煙。原先有一段時間，星城的白沙是好煙，副縣級以下的小幹部們一般抽白沙，而那個時候一般人隻抽君健，價錢是一塊錢一包；後來一點，有一段時間曾經一度流行10塊錢一包的紅塔山，但沒多久就被精白沙取代，於是檔次齊齊換，一般人也從一塊錢一包的君健提升到了朗柳自產的金芙蓉，價格是兩塊錢一包，而這個時候小幹部們抽精白沙。這個時候就是蕭宸的時代，蕭宸身邊的同事們，抽的自然也不能是精白沙，而是朗柳卷煙廠出的高檔次香煙：芙蓉王。
外麵不是有這麼一句話麼？“將軍哈德門，混的很丟人；雲煙紅塔山，混的很一般；泰山一枝筆，混的還可以；抽上大中華，還能往上爬。”
煙也好，酒也好，車也好，關鍵是體現一個檔次。
胖子能拿出的特供熊貓，蕭宸自然認識，這煙別人看來很神秘，他看來也就是那麼個事。這煙雖然說是為了挑選出一根煙，要從5000片煙葉裏精挑細選，但那也隻是說說，誰還能去數了不成？至於過濾嘴特別加長，那是為了鄭老當時的身子著想，過濾嘴長一點，過濾掉多的焦油、尼古丁之類有毒害的物質。但這煙就是因為鄭老單獨抽了，所以成了所謂的特供。華夏這個地方，外界總是對權謀領導人有一種特別的敬畏，繼而就覺得權謀領導人們用的東西特別“帶勁”，肯定是好的。於是神秘感和檔次感一下子就飛升上來了，這煙的珍貴『性』也就一下子升上來了。於是，能拿到這煙的人，似乎就都成了人上人。
但蕭宸自然不會覺得奇怪，鄭老別人心目中隻是一個符號，他的印象裏，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物形象，是有血有肉的，他雖然對鄭老尊敬得很，但同時也就少了那些莫名其妙地敬畏和崇拜，對他愛抽的煙，當然也就不會當成多大個事。
“好，好，好。”胖子冷笑著，連連點頭，忽然笑容猛地一收，森然道：“既然這樣，那咱們就看看究竟誰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蕭宸微微伸手，做了個“請便”的姿勢，胖子冷哼一聲，就要轉頭，銷售小姐見勢不妙，連忙道：“啊！先生！這位先生請留步……”她上前一步，走到胖子的側前方，微微鞠躬道：“先生，您急切希望買車的意願，我已經了解，隻是製度就是製度，我也不能違背製度為您服務。但是，您既然是需要一台黑『色』600，我還是可以想辦法給您調出來的，600雖然現貨不是很多，但是即便再困難，我們今天也一定讓您提到車，您看怎樣？？”
胖子冷然一笑：“現已經不是車的問題了，京城這麼大，奔馳的4又不是隻有你們一家，爺上哪買不到車？但是現，這小子是挑釁爺，爺不治治他，他還不知道四九城是什麼地方。”
他說著，不耐煩地一推銷售小姐，那銷售小姐穿著職業化的高跟鞋和一步裙，被他一推，立刻站立不住，就往後麵倒去。蕭宸和蘇凝一看不好，連忙上前扶住，蘇凝幫她穩住身形：“小心。”
“謝謝。”銷售小姐急忙站好，謝了一聲，但奔馳的服務務要求十分嚴格，她不敢讓這胖子帶著怒氣衝到前台去，萬一他胡說八道，楞說自己怎麼怎麼怠慢他了，那可是嚴重影響自己的“工作表現”記錄的。她連忙上去追上胖子的腳步，苦苦懇求，但胖子豈會被她的幾句話改變主意，根本懶得理她，隻顧著往前走。銷售小姐也不敢攔他了，隻能讓他走到前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