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醒來(1 / 2)

這段日子非典鬧得厲害,不斷攀升的死亡數字讓程鵬有生以來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了死神的臨近。

此刻,程鵬懶散地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裏有些惆悵,他當北漂已經五年,始終沒有獲得過像樣的機會,要是就這麼死去恐怕就像在空中破滅的肥皂泡一樣,帶不上絲毫的漣漪。

躺在一旁的周筱雨想起了什麼,翻過身,用手指在程鵬地胸口畫著圈,偏著頭問道:“想什麼呢?”

程鵬衝她一笑,道:“春節的時候跟我一起回家吧,我帶你見見我的家人。”

周筱雨沒想到程鵬會說這個,有些意外,笑顏一展,道:“現在才五月份,現在說這個太早了吧?屋裏的菜沒有了,你去買點菜回來。”

“你不說我還忘了,我馬上去!”買菜平常都是周筱雨的活,但最近因為非典的緣故,程鵬不想讓她去冒險,主動承擔了下來。

程鵬從床上爬起來,穿上長外套,戴著口罩,捂得嚴嚴實實,打扮得跟接頭的特務似的,走出了家門。

剛走到樓下,程鵬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腦袋裏就像灌了鉛,沉得快要掉下來了。一股涼意順著後脊梁往上爬,他意識到自己可能中招了。

程鵬不敢停留,馬上往回走。隻是三樓,他就已經累得氣喘籲籲,額頭上更是潮乎乎的一片。

周筱雨見程鵬臉色蒼白如紙,大口地喘著氣,不由臉色一變,用有些發顫地聲音問道:“程鵬,你,你怎麼了?”

“筱雨,把體溫計拿來量一下,我可能得非典了!”

周筱雨發出一聲驚呼,趕緊把口罩帶上,然後手忙腳亂地從抽屜裏翻出體溫計,遞給程鵬,驚恐地望著他,天啊,我不會得非典吧!

程鵬用體溫計測了體溫,39度。他的心頓時涼了,神情木然地道:“筱雨,我真的得非典了!”

周筱雨抖抖索索地掏出手機,慌慌張張地撥通號碼,用帶著哭腔地聲音道:“喂,急救中心嗎?我們得非典了,你們快來吧!”

不久之後,救護車來了,裝備齊全的救護人員將程鵬和周筱雨送進了醫院。

程鵬確診為非典,病情十分嚴重,持續高燒不退,陷入了昏迷。就在醫務人員圍著他忙碌的時候,他進入了一個奇特的夢境。

在那個夢裏,他不再叫程鵬,而是叫陳少宇,父母都是西影廠的職工,從小在電影片場慢慢成長。在片場他見到了很多大名鼎鼎的人物,張一謀、陳凱哥、田壯壯……

陳少宇和程鵬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有著同樣的愛好——電影,但兩人的人生軌跡卻大不相同,程鵬高中畢業後不顧家人反對來到京城,做起了北漂,在片場裏跑龍套,而陳少宇卻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電影學院導演係。

進入了電影學院這所最高學府,似乎前途無限光明,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導演係畢業生就業非常困難。再加上這些年來中國電影情況非常糟糕,一個導演係畢業的新人想要獲得執導的機會幾乎是不可能的。就是去電視台也沒有機會,人家要學廣電新聞的、學編導的,就是不要學導演的。導演係的畢業生能夠留在導演崗位的比例隻有5%,也就是說每一屆的學生中,能幹上和導演有關的工作的隻有一個人。

一位導演係的師兄曾經說過,學我們這行的,要麼早點出名,要麼早點改行,不出名又不改行,十年虛度之後,人也就廢了。

陳少宇不願意改行,他相信自己心中的熱情不會輕易被時間抹去,留在京城從場記開始幹起,第二導演,執行導演,一點點的往上爬。經過十年的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他執導的第一部長片獲得了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入場券。

這絕對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值得好好慶祝一番,他和幾個朋友在酒吧裏振臂高呼。隻是當他醉醺醺的從酒吧出來,過街的時候,一輛飛馳而來的汽車將他撞得飛了起來。

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飛了起來,天地開始旋轉,緊接著整個世界被染成了血紅色,然後不住的向下墜,最終墜入無盡的黑暗中。

非典病情嚴重的患者會陷入昏迷,這不奇怪,但把該用的藥用上後病人很快就會清醒過來,像程鵬這樣長時間昏迷的病人卻是第一例。

醫院為此專門進行了研討,有醫生醫生認為程鵬可能因為長時間發燒,燒壞了大腦,變成了植物人;有醫生認為可能是病毒變異;也有醫生認為可能是心髒有問題。結論五花八門,始終沒有不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好在救治非典病人是國家的規定,醫院方麵始終沒有放棄他,將能用的各種手段都用上了。反反複複地折騰了二十多天,雖然沒有找到原因,程鵬總算是醒了。

程鵬覺得自己在黑暗中呆了很久,久得像過了一千年,當他睜開眼後,望著眼前的醫生不禁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程鵬,還是陳少宇,滿是迷惑地問:“醫生,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