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易怪力續者(1 / 3)

鬼狀河南祥符縣最繁劇,凡各州縣申解院司案件,有覆審者,多委辦焉。自理詞訟,雖常接受,而示審無期,反致沉擱。

令尹鮑公,勤於堂事。一夕,收呈狀若幹,未及細閱,即交幕友批發。次日,幕友問公曰:“某處命案,可往驗否?“公曰:“未見呈稟,安得有此?“索狀觀之,則是謀殺親夫狀也。內載奸夫姓名,自稱雙瞽某,被殺某處,屈指計之,隔十六年矣。公愕然曰:“案懸十六年,事頗怪。“因將各呈俱為批發,獨壓其呈不發。

逢收呈曰,又親點名過堂,並無瞽者。及晚查閱,則前瞽者呈又在內矣。公問書役:“役輩可識劉順否?“或答曰:“有,其人現充臬司廚役。“公赴司請拘凶犯,臬司交公帶訊,供認不諱。

先是,劉順本屬無賴,在城外河口以馱人渡河為生。值瞽者夫妻同行,見其妻有姿,遂萌惡念,於負渡時即戲挑之曰:“娘子嫁一瞽者、殊非終身了局,倘不予嫌,願同白首。“其妻心動,共給瞽者憩樹間,解裹足布勒死,挖坑埋之,遂成夫婦。偽作逃荒者至外縣雇佃於巨紳家,遂學烹任,頗有所積。乃挈妻入汴城,充臬司廚役。

公廉得真情,即往掘驗,屍未朽,傷痕宛然。於是,劉夫婦皆伏誅。

驅狐四字周公世僎宰虞城時,有耿家莊劉化民家患狐,百法驅禳無效,因訴於公,牒移城隍。公從其請,狐在空中喝曰:“汝求城隍,城隍奈我何?“祟之益甚。公謂神且莫製,殊難為力,其友沈鬆濤曰:“予在息縣,有巨紳某之子甫畢姻,迫於父嚴,恐戀新婚,促令從師遠讀,且督責曰:’無故不得擅歸。’其子綢繆燕爾,未免妄想。一日獨坐書齋,見隔牆有美人露半身,秋波流注,挑之,微笑而下。方欲移幾梯接,又見牆上立金甲神,手執紅旗二杆,一書“右戶“,一書“右夜“,向女招颭,女杳然遂滅。今試寫四字在紙上,試之何如?“因裁黃紙二方,研朱砂書之,令劉持歸貼戶牖間。是夜狐來,果卻步而言曰:“戶夜神在此,今且讓汝,三年後當再來。“從此寂然。周旋即升去,不知其後若何。

其時內幕蔣生知此情節,聞紹興桂林庵有三尼亦被妖纏,蔣乃教以用朱砂如法書“右戶“、“右夜“四字,貼其樓。窗無風自啟,樓上狐扒竄一夜,聲如鐵甲,至曙始息,狐盡逃去。

餘按四字平平,不能出於何典,乃能降狐如是,故誌之。

女鬼守財待婿安陽縣楊某,開客店,有女適湯陰縣鄧某,負販家貧。楊妻杜氏常以錢物周給之。楊蓄白金數十兩,扃櫝中,婦思竊少許與婿作資斧,而未得間。

一日,鄰人招楊飲,婦瞷夫出,因啟櫝,曆試數鑰,鎖始開;取金才出,楊遽歸。婦倉卒納金懷中,閉櫝闔鎖而起。然金在手,無處藏匿,往埋後苑土中。楊夜啟櫝,不見金,知為婦竊,疑其贈與所私,詬署百端。婦忿極,俟夫熟睡縊死。死後鬼常作祟。楊不能安其居,乃賣屋遠徙。

先是,婦未死時,鄧已攜妻往湖北依其叔。叔業醬坊,六旬餘無子,見侄大喜,認為己子,自是鄧夫婦身登樂土矣。數年後,楊女思其父母,倩夫往探。鄧襆被往,則故宅依然,而主人非矣。日已昏暮,鄧行倦,欲宿其家。主人辭曰:“客房已滿,無下榻處,惟後堂兩楹,相傳有鬼,能祟行旅,至今扃閉,無人歇宿。“鄧雲:“此屋舊屬予嶽家,乃予熟遊地,何曾有鬼?縱有鬼,暫歇一宿,諒也無礙。“主人從之,移燈啟戶,設床掃塵,鄧展衾解屨,和衣堰息。

夜將半,聞堂西角嚶嚶哭聲,急起視之,一女鬼披發垢麵,傾身來撲。鄧跣足急走,幸堂中設一方幾,借以障身,鬼東人西,鬼南人北,駭極欲號,而口不能出聲。見庭中月白如晝,奔立月光中。鬼追至,不敢犯,惟兩目耽眈注視而已。月移一寸,人退立一寸,鬼近一寸,月移一尺,人退立一尺,鬼逼近一尺;月上庭牆,鄧負牆立。

須臾,月移至膝,鬼蹲身來曳其足。鄧歎曰:“不意鄧某乃死於此!“鬼聞語遽釋手曰:“汝為誰?“曰:“我湯陰鄧某。“鬼曰:“是吾婿也,胡不早言,幾誤殺汝?“因告以身死緣由,及埋金處。曰:“趁天未曉,無人知,速取金去。我所以作祟者,守此財以待汝耳。今日心事已了,予亦不複作祟矣。“仍趨堂西角而滅。鄧往掘地,果得金。攜歸,因益營運,家小豐焉。

僵屍食人血吳江劉秀才某,授徒於元和縣蔣家,清明時,假歸掃墓,事畢,將複進館,謂妻曰:“予來日往某處訪友,然後下船到閶門,汝須早起作炊。“婦如言,雞鳴起身料理。劉鄉居,其屋背山麵河,婦淅米於河,擷蔬於圃,事事齊備,天已明而夫不起。入室催促,頻呼不應,揭帳視之,見其夫橫臥床上,頸上無頭,又無血跡。大駭,呼鄰裏來看。群疑婦有奸殺夫,鳴之官。官至檢驗,命暫收殮,拘婦拷詢,卒無實情,置婦獄中,累月不決。

後鄰人上山采樵,見廢塚中有棺暴露,棺木完固,而棺蓋微啟,疑為人竊發。呼眾啟視,見屍麵色如生,白毛遍體,兩手抱一人頭。審視,識為劉秀才,乃訴官驗屍。官命取首,首為屍物緊捧,數人之力,挽不能開。官命爺斫僵屍之臂,鮮血淋漓,而劉某之頭反無血矣,蓋盡為僵屍所吸也。官命焚其屍,出婦獄中,案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