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鳳決定好好活下來的時候,她的眼裏哪怕在黑夜再也沒有了鬼火,全是生動的景象。比如:閔少子的小女兒閔芳菲送來一雙繡鞋,田鳳從針針腳腳看出初長人形的丫頭賽過了她娘宋賢慧的手藝;金虼蚤的兒子金山把唐詩三百首能倒背如流水,田鳳從舉手投足中感到他的天慧;韓文武早起穿鞋跟打鑼似的叫得“韓家花園”直掉落葉,田鳳從他的聲腔起伏中聽到他的成長……再比如,田尹氏崴了一腳,屁股坐到天井的石板上,骨頭成了粉渣子,癱到書院街金虼蚤家的床上。田鳳去看她,給她擦身子時,她罵道:“你們都盼著我早點死噻?”田鳳笑著對娟子說:“我都快死的人了,她還不想死。閻王老爺是不是把她的生死簿弄丟了噻!?”姐妹二人說了一堆心裏話。娟子回頭對金虼蚤說:“我姐的心啦,活泛開了!”
田鳳的心是在做完韓忠烈“周年”那天晚上之後活泛開的,那也是一種痛苦而無奈的活泛。
韓忠烈的後事從死到七個“七”的四十九天裏,辦得十分地周全,十分地細法,也看出了“韓家花園”大宅門裏的殷實。
要說尚缺的,就是生了兩個兒子,卻沒有一個能來到棺材頭上為韓忠烈捧頭起水摔老盆。為此,黃誠玖在街麵上說得唾沫星子四濺。當時,田耀光等到田鳳能夠稍微清醒地麵對韓忠烈去世的當口,問過要不要給韓秉禮拍電報,田鳳冷下來半天才含著淚說:“他在那麼老遠,這邊人也停不住多少天,還是不要告訴伢子了。他在讀麼子碩士學位,正要緊著。就讓他以為他老子還康康健健地當著蒲陽洞商、這個家也還是興興旺旺的。去信了,他趕又趕不回來,還不是讓伢子心焦啊?倒白耽誤了功課。”說完她歎了一口深氣,搖出大串淚珠,“那就不是一個能養老送終的伢子……打小為他操碎了心!好端端地一會丟了,一會又回來。回來沒住幾天漂洋過海到日本去了。走就走吧,臨走連個麵都不照講走就走了!你講講這是乖伢子的做法噻?指望不上囉……”韓秉義自然不行,他還叉著個大腿,天天在輔智閣號叫著少了襠裏物件的疼痛呢。還是韓大話按著鄉風、出的主意,由韓文武替父行孝。在懷裏吃著奶的韓文武是可以由花花抱著做完三禮四道的,可花花跟生鐵一樣,一點事象不懂,孝帽她不戴、孝衣她不穿,連到韓忠烈棺前做個下人的樣子哭哭都沒有,讓一個韓家壩都撇歪了嘴。娟子去勸花花時,她倒說:“我屋子裏也死人了!哪個來管了噻?”最後,還是田鳳下了一個大禮給韓忠孝,讓侄子輩的韓勸海抱著韓文武給韓忠烈周周全全地辦完了喪事。
辦韓忠烈的“事”,隻要見過的、隻要聽過的,甚至隻要書上寫過的,最終隻要用錢能買到的,全要辦、全都辦、全都要辦到最頂極的好,這是田鳳的主見。田耀光想勸說幾句,田鳳一個字不讓。當時,有個來幫助做老事的老人說閑話時說:“死人上路不能見鐵,見鐵丟三魄。”田鳳立即有了反應,在韓忠烈入葬頭三天,歐陽全會領著六十多人沿著上墳山的途徑,一路找“鐵”,凡是大路左右八丈寬範圍內的人家,灶上的鍋勺、種田的鋤犁,甚至屋內包箱的鐵皮、門上的鐵栓,凡是帶鐵的都一一買下。還拆掉了一家鐵匠鋪,換了一艘全是銅釘的新渡船。韓忠烈真的一路“無鐵”!?
在田鳳決定好好活下來的時候,她的眼裏哪怕在黑夜再也沒有了鬼火,全是生動的景象。比如:閔少子的小女兒閔芳菲送來一雙繡鞋,田鳳從針針腳腳看出初長人形的丫頭賽過了她娘宋賢慧的手藝;金虼蚤的兒子金山把唐詩三百首能倒背如流水,田鳳從舉手投足中感到他的天慧;韓文武早起穿鞋跟打鑼似的叫得“韓家花園”直掉落葉,田鳳從他的聲腔起伏中聽到他的成長……再比如,田尹氏崴了一腳,屁股坐到天井的石板上,骨頭成了粉渣子,癱到書院街金虼蚤家的床上。田鳳去看她,給她擦身子時,她罵道:“你們都盼著我早點死噻?”田鳳笑著對娟子說:“我都快死的人了,她還不想死。閻王老爺是不是把她的生死簿弄丟了噻!?”姐妹二人說了一堆心裏話。娟子回頭對金虼蚤說:“我姐的心啦,活泛開了!”
田鳳的心是在做完韓忠烈“周年”那天晚上之後活泛開的,那也是一種痛苦而無奈的活泛。
韓忠烈的後事從死到七個“七”的四十九天裏,辦得十分地周全,十分地細法,也看出了“韓家花園”大宅門裏的殷實。
要說尚缺的,就是生了兩個兒子,卻沒有一個能來到棺材頭上為韓忠烈捧頭起水摔老盆。為此,黃誠玖在街麵上說得唾沫星子四濺。當時,田耀光等到田鳳能夠稍微清醒地麵對韓忠烈去世的當口,問過要不要給韓秉禮拍電報,田鳳冷下來半天才含著淚說:“他在那麼老遠,這邊人也停不住多少天,還是不要告訴伢子了。他在讀麼子碩士學位,正要緊著。就讓他以為他老子還康康健健地當著蒲陽洞商、這個家也還是興興旺旺的。去信了,他趕又趕不回來,還不是讓伢子心焦啊?倒白耽誤了功課。”說完她歎了一口深氣,搖出大串淚珠,“那就不是一個能養老送終的伢子……打小為他操碎了心!好端端地一會丟了,一會又回來。回來沒住幾天漂洋過海到日本去了。走就走吧,臨走連個麵都不照講走就走了!你講講這是乖伢子的做法噻?指望不上囉……”韓秉義自然不行,他還叉著個大腿,天天在輔智閣號叫著少了襠裏物件的疼痛呢。還是韓大話按著鄉風、出的主意,由韓文武替父行孝。在懷裏吃著奶的韓文武是可以由花花抱著做完三禮四道的,可花花跟生鐵一樣,一點事象不懂,孝帽她不戴、孝衣她不穿,連到韓忠烈棺前做個下人的樣子哭哭都沒有,讓一個韓家壩都撇歪了嘴。娟子去勸花花時,她倒說:“我屋子裏也死人了!哪個來管了噻?”最後,還是田鳳下了一個大禮給韓忠孝,讓侄子輩的韓勸海抱著韓文武給韓忠烈周周全全地辦完了喪事。
辦韓忠烈的“事”,隻要見過的、隻要聽過的,甚至隻要書上寫過的,最終隻要用錢能買到的,全要辦、全都辦、全都要辦到最頂極的好,這是田鳳的主見。田耀光想勸說幾句,田鳳一個字不讓。當時,有個來幫助做老事的老人說閑話時說:“死人上路不能見鐵,見鐵丟三魄。”田鳳立即有了反應,在韓忠烈入葬頭三天,歐陽全會領著六十多人沿著上墳山的途徑,一路找“鐵”,凡是大路左右八丈寬範圍內的人家,灶上的鍋勺、種田的鋤犁,甚至屋內包箱的鐵皮、門上的鐵栓,凡是帶鐵的都一一買下。還拆掉了一家鐵匠鋪,換了一艘全是銅釘的新渡船。韓忠烈真的一路“無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