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身體都浮現出一種朦朧的白色,我隻是知道媽媽死了。那叫我的是誰呢?我不願意回答。我真的害怕一答應,我也死了。我還沒嚐過愛情的滋味呢。
真的很可笑。叫聲越來越大,我覺得那個叫我的媽媽快要找到我了。我去哪裏藏身?我再一轉眼,發現自己在廁所裏。也就是說,從始至終這隻是個夢。然後我就想,難道現實中的媽媽沒有死嗎?那我是在哪裏?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指尖一陣刺痛。雖然手指沒有任何傷口,但血卻從指尖一滴滴地流下。我能同時聽到兩個聲音,一個叫我快些醒來。一個叫我不要醒來。我到底該聽誰的。
那個叫我醒來的聲音,不再是媽媽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而那個叫我不要醒來的聲音,卻是一個很遙遠的女人的聲音。我能感覺到那個聲音我很早以前就熟悉了。我很喜歡那個女人的聲音,那麼輕,那麼柔,說要帶我去一個很好的地方。那裏有成群的牛羊,還有宮殿。
而就在這時,我的手更痛了。我的手在流血,我的腳也在流血,最後我的脖子也在流血。看不見傷口在哪裏,隻知道血在我的身上開出一片片紅花。
最後那個女人的聲音放棄了。我終於醒了過來。我發現自己在家裏。媽媽就在旁邊握著我的手。
媽媽不是死了嗎?她不是沒有呼吸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頭一次看到媽媽這樣緊張我。她抱著我說:“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謝天謝地。”
旁邊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他聞了聞我說:“你夢到什麼了?”
“蛇。好大的蛇。”
“還有呢?”
“蛇身上有字。”
“字?”媽媽和那個男人同時倒吸了口涼氣,“什麼字?”
“我不認識。總之是像花紋一樣的字。”
媽媽就在這時跪到了那個男人腳下。她說:“張大師,求您無論如何救救我的孩子,我不想她……將來和我一樣。”
原來媽媽還愛我噢。
“命中注定的事情,誰也改不了。”男人歎了口氣,“有物混成,先天地生。這是這個孩子的八字命相。隻是沒想到,這一代會隔得這樣近。”
“什麼?大師?”媽媽顯然沒聽懂。
“沒什麼。多做善事,積陰德。命相雖然不會改,但劫難來時有貴人相助也說不定。道可道,非常道。道是不變的,也是變化的。關鍵是看人去怎麼走,如何選擇。”
那個男人說完就走了,說是有很要緊的事情去做。
不久之後,那個男人托人給了我媽媽一個荷包,叫我每天必須帶在身邊。說是我遇到劫難時將荷包捏碎,任何邪門歪道都會退避三舍。不過,還是盡量不要打開。
我最後記得那個男人臨走前看了我一眼。說希望在我這一代,所有的恩怨都會結束。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也許你已經猜到了。那個男人是你口中的張瞎子。我記得那時他的眼睛還健在。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不過媽媽好像猜到了什麼。她說,我們全家都欠張大師一個人情。如果有一天要她用命去償還,她也不介意。
那個荷包從那天起,我就一直隨身帶著。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奇怪的夢。那條紋理間帶著金色的大蛇,我也再未見過。
隻是,我會偶爾聽到一個女人唱歌。她唱得真的好哀怨。那歌聲隻是遠遠飄過來。像是從天界穿過雲層飄來,又像是——從不見底的深淵遊蕩出來。我說不出我對那歌聲的感覺,隻是每次聽到歌聲,都會大病一場。而媽媽也會在那時找張大師。隻有他能救我。隻有他能把我從歌聲中解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