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哭,那樣的廝心裂肺,讓我的整顆心都揪了起來。那時的我在想,若那劍刺中的是我,她會不會也會那樣為我哭泣?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我舍不得讓她難過。
看著她渾身是血地抱著那人的屍體,對著他說:“傾城,我帶你回家!”的時候,我終於明白,那個人,在她心裏,是我永遠也無法超越的存在。
夜傾城死了,她的心也跟著死了。我默默地守在她身邊,看著她每日拿著那柄輕靈劍發呆,思念著那人,最後,我也隻能歎息。
她說:“這是他在這世上,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那樣傷感的語氣,讓我好生無力。
後來,她的身體日漸虛弱,從開始的咳嗽到後來連路都走得吃力,禦醫替她診脈,卻沒有結果。然而,她卻隻是笑著遣退了他們,道:“朕不過是有些累罷了!”
她從來不肯吃藥,說她的病吃藥是無效的,又何必再吃苦?看著她日漸虛弱下去,我心疼不已。於是,我偷偷請了顏素趁她睡著之際替她診脈,卻終沒能得出個結果。
啟聖一十八年的冬天,她讓我陪她去了她與那人生前住的房子。那時的她,已經虛弱來連路都走不了幾步了。於是,我想,也許讓她去散散心也好。
那日,她精神異常的好,穿了一身粉色的冬裙。她是極少穿帶顏色的衣服的,記憶中,她總是一身素白。然而,那日她穿粉色冬裙的模樣,卻異常的鮮活明亮。她站在院子中,目光裏帶著期待,望著遠處的山發呆。
我怕她冷著,給她披了件外套,她看了看我,輕嗅著空氣中的梅香,臉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對我道:“風,我想去山上走走,我一個人!”
我愣了愣,看著她的模樣,知道她是想那人了。在那人過世的這十五年裏,她除了政事,便隻剩下思念那人了。
我將她抱上山後轉身離開,身後突然傳來她的聲音。
她說:“風,對不起,我的心,終究隻能容下那一人……”
我頓住,抬頭望向蒼天,輕輕一歎。十五年了,我如何不知她的心裏由始至終,都隻得那一人?然而,我又何嚐不是隻容得她一人?
她頓了頓,複又道:“複兒天性聰慧,宅心仁厚,讓謹然好生教異,將來,他若為帝,必可保我大成再享太平。”
我一愣,回頭看她,想要問些什麼,她卻是擺了擺手,讓我離去。
然而,我如何能離去?她今日的樣子,讓我好生不安。於是,我便遠遠的看著她,看著她在梅樹下露出姣豔的笑容,看著她猶如折翼的蝴蝶般緩緩倒下。
我急忙衝了過,抱住她墜落的身體,輕輕喚她的名字。然而,她卻是再也沒有回應我。我抱著她,感受著她漸漸消逝的體溫,隻覺得整個人仿佛沒了心一般,空落落的疼。我抱著她的身體一整日,想要捂暖她,然而,這一切終究不過是徒勞而已。
後來,我通知了朝中大臣,將她帶回皇宮,葬在了那人的旁邊。
看著他們的墓碑,我終於意識到,她真的走了,不在了……
“他們……終於又在一起了!”蘇瑾然的聲音帶著感傷,傳進我的耳中。
是啊,他們終於又在一起了!可我呢?我又如何才能與她再在一起?若真有來生,我是不是可以求上蒼多給我一些憐愛,讓我能再次遇到她?
後來,我遵從她的意願,將蕭月賢之子蕭複立為君主,與蘇瑾然一起輔佐他,他果然也如她說的那樣,成為了一個好皇帝。回想起來,她的一生,雖負了我,負了蘇瑾然,哪怕是那個人也是負了的。然而,她卻沒有負這天下人!即便是病入膏肓,她仍就能清楚地知道,誰是可以托付之人。
之後的歲月裏,我總是一個人靜靜地想她,想起當年我學成歸來的那日,她站在盛開的桃花樹下,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花下之人,白衣如雪,黑發如墨,那樣的風姿卓絕。因為聽到我的腳步聲,她回眸淺淺一笑,那般的風華絕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