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並肩坐在靠椅上,盛夏的晚風拂過麵上,卻不再像先前那樣帶著燥熱感,反而一掃心頭的煩躁不安。夏雲咬了一口麵包,突然覺得草莓味其實也不錯。
小希問他:“你住這附近?”
他點頭,指了指不遠處半舊不新的公寓:“喏,就是那裏。”
大大咧咧的男生,絲毫沒有炫富藏拙的心理,穿著簡簡單單的動漫T恤,吃麵包的時候完全不懂什麼叫矜持,笑起來嘴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高個子,沒心眼,陽光,單純。
這就是小希對夏雲的全部印象,一個活在大學時代的男生,沒有任何煩心事。
他們很輕鬆地聊著天,這幾乎讓小希有種錯覺,好像她回到了過去那個隻用捧著漫畫說“我愛多啦A夢大雄可不可以別那麼笨了”的時代,好像所有的煩惱就隻是明天要考數學了而數學恰好是她最笨的一科,好像最糟糕的事兒就是今天的體育課要測一千五長跑。她沒心沒肺地笑著,最後在天漸漸黑下去的夜晚和他揮手告別,獨步回家。
這個世上有種痛苦叫做反差,前一刻的歡喜熱鬧變作後一秒的孤寂荒涼時,那種強烈的反差是令人難以承受的。
她走在昏黃的路燈下,想起了自己,想起了關應言,想起了曾經不顧一切放棄學業背井離鄉說好要白頭偕老的兩個人,想起了在他手機裏翻到那個女人的短信時她措手不及的眼淚和驚惶,想起了那個還未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便在車禍中失去生命的孩子,想起了曾經的一切。
她閉了閉眼,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這個夏天太悶了。
她回到自己租的小屋裏,擰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打在臉上,有種刺骨的寒意。明明是夏天,她卻覺得心都冷了。
那天以後,夏雲開始時不時地坐在店裏偷偷觀察小希,那個傍晚夕陽下的少女喂著小貓的畫麵在腦子裏反複呈現,他開始隱隱察覺到自己的變化。
喂,有沒有這麼快啊?
一見鍾情也太離譜了好不好?開什麼玩笑,又不是日本漫畫!
可是喜歡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也許是一眼,也許是一年,再也許是一輩子,總之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這對於直腸子沒腦子的夏雲來說,也就那麼回事兒,不需要太多猶豫和忐忑。
不過礙於童年陰影,他還是不敢告白的,因為初中的時候他曾經非常勇敢地跑到喜歡的女生家樓下大喊“XXX我喜歡你”,然後迎接他的是一盆洗過菜的水,幾片綠油油的青菜還搭在腦門上,特別醒目。自此以後,他一直對某飲料廣告極端仇視——心飛揚,透心涼!還真是,透你妹的心涼--!
小希很善良,很勇敢,可是她的脆弱不安都寫在那雙眼睛裏,每次他假裝無意路過公園外的靠椅時,就會在她抬頭的瞬間看到那種眼神,慌亂到極點,一如她腳邊無人照料的棄貓,無處容身。
漸漸的養成了習慣,每天下班後都要到處溜達一圈,然後看著表踩著點經過公園外,坐在靠椅上和喂貓的少女聊天說笑,最後把她送回家。
不說我喜歡你,因為隻要看到你唇邊的笑意,就覺得這是上天送我的禮物了。
能讓喜歡的人開心,那也是我的最大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