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十九年,永樂帝朱棣遷都北京,詔改北平為北京,北平府為順府,降南京為留都。
北京內城教忠坊緊挨著安定大街的地界上,有一處門麵十分闊氣的宅子,便是唐家府邸。
此時,府內前院站著一位約莫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挺著個大肚腩,右手拇指伸進嘴裏去掏中午吃飯墊在牙裏的肉絲,掏了半沒掏出來,暗罵一聲晦氣後又搖搖頭,嘴裏喃喃道:
“罷了,還是留著夜裏餓了吃吧。”
這時候就見從內院飛奔出來一青衣帽的廝,忙不迭的跑到他身邊,斷斷續續道:
“徐……徐管家……大事不好……不好了……”
聽到這裏,徐福再也忍不住了,抬起他那虛浮的腿,結結實實的一腳揣在那廝屁股上,怒罵道:
“狗東西!慌慌張張的做什麼?塌下來了?”
那人吃了他一腳,差點兒摔一個咧俎,也不敢有怨氣,暗暗揉著自己的屁股蛋兒,一邊壓著氣吐字清晰道:
“少爺他,他又在房裏讀書了!”
“臥槽!”
此話一出,霎時間在院子裏無論是拿著掃把掃地的,還是侍弄花台上的花草的,還是給大缸裏挑水的下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並且異口同聲的喊出了這種植物的名字。
他們的心底大抵是絕望的,皆是仰長歎,心裏歇斯底裏的大喊造孽。
但是少爺畢竟是少爺,這事兒不是他們能管的,於是,眾人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徐福身上,一個個眼神中帶著期待,以及鼓勵,看向了他。
徐福初聽到時身形一陣恍惚,還好旁邊那廝還算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不然少不得要再挨上一腳了。
顧不得站穩,徐福聲音微顫著喊道:
“快!扶我前去告知老爺!”
於是,那青衣帽的下人便一刻不敢耽誤的扶著徐福走了。
留下一臉詫異的眾人,嘴張的老大,半晌,有人反應過來,輕聲道:
“你們狗剩兒自己跑著去會不會快些?”
“噓!”
眾人急忙上前一把捂著他的嘴。
要是讓徐福聽到了,他們可沒什麼好果子吃。
唐家府邸的麵積不算,兩人一路踩著青石階,穿過上簷雕刻著異獸的遊廊和垂花門,饒是平時十分有閑情逸致的徐福如今也不敢再有心思欣賞府內的花園池塘了,一路直奔正房而去。
……
靠後的北房便是唐府的正房。
房內正中央擺著的一張四方桌旁邊坐著一身著黑色錦袍的男子,正是唐家的家主唐承祖。
此時他手裏正拿著一本賬簿看著,眉眼之間不時微皺,一對濃眉下如墨色玉石般的眼睛格外深邃。
床邊還坐著一美婦人,長發挽起,一雙素手拿著錦帕,忙活著穿針引線。
許久不見唐承祖話,她便抬起鳳眸瞥了一眼,緊接著淡淡道:
“我老爺啊,你在外麵還忙不夠嗎?”
不過唐承祖顯然是正處於思考之中,並沒有聽到,半晌才回過神來,轉過頭來見那美婦人正一臉慍怒的瞪著他,唐承祖便趕緊放下手中賬簿,起身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道:
“哈哈哈,夫人莫氣,莫氣!”
見唐承祖態度不錯,那美婦人這才作罷,不過她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知曉唐承祖定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於是便開口問道:
“老爺,剛才何事愁眉不展啊?”
“唉!多事之秋啊!你也知道當年我考中進士,被召入朝中做官,可還沒等赴任,朱棣……咳咳,皇帝就攻破了南京城,大舉屠戮了建文舊部,為了避免被波及,索性我就帶著咱們一大家子人遷族到了這裏,可如今……他又舉國遷都到了這裏,唉!”
唐承祖起當年的舊事又不免感傷,當初的一些同年此時已經化作了累累白骨,唯有他還算是幸運罷。
那美婦人見唐承祖心憂,攥著他的手不禁握緊,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