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三章
我以為他不會再跟我說些什麼了,卻在轉身時,聽到了輕輕的嗚咽。
那一刻我心底忽然湧起種悲涼,仰起頭望著西邊略微發紅的天空。
以前從來都不知道他與娉蘭會有些什麼,但現在至少明白,他是比我灑脫的。
畢竟,我連哭都不敢。
真是有點羨慕他……
下午發的書信,晚上就有了回複,約定的是明日午時。
回去看了看娉蘭,依舊沒有轉醒。急忙找張明啟來看。他麵色凝重,從懷裏拿了幾顆丹藥給娉蘭服下去,才對我道:“華元帥,大概就這幾天了……”
虛軟的幾要昏倒……
一年前的四月,她成為我的妻子。
一年後的今天,我親自送她離開。
娉蘭:
這次夢到了坐船,身子總在左右搖晃,難以安穩。
後來睜開了眼,那顛簸的感覺仍在繼續。
疑惑的看著陌生的頭頂,才猛然發覺那並不是我所熟悉的睡帳。
心中不由得暗想自己何時學會了夢遊,一覺醒來身體就換了地方?
起身,卻被忽然的抖動摔了個趔趄,再起來時身前的帳子已被人打了開來。
進來的是定兒,她眼眸中露出了幾分興奮。
“小姐,您終於醒了!”
我揉了揉被撞疼的膝蓋,問她:“我怎麼會在馬車裏?”
她有些語塞,垂下頭不敢說話。
我透過那簾帳的縫隙,看到了人馬雜亂。耳邊更是一片嘈雜。
心中有了種不安的預感,急忙起來將那簾帳打起,眼前的景象像是給了我當頭一棒。
龐大的車馬行駕,整齊的隊伍,熟悉的馬匹嘶鳴。
但這一切的一切,卻因為頭頂那麵碩大的龍麟旗而顯得分外刺眼。龍麟交錯,大容國主帥的旗子,不雙的旗子……
渾身的力氣像被人忽然抽走了一般,無力的跌坐在馬車上,看著這一切的一切,居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直到有人叫我,才略微回身,轉頭看,竟是袁戎得。
他騎著馬,走到了我的身邊,揮手示意,那馬車便停了下來。
我像瘋了般拉住他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臉上攙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為難,隻咳了咳,才低下聲音跟我說:“張禦醫說您的身體已經……所以派我過來送您,我隻能送您到此處了,再往前就到了大容國邊境,您不要太過難過,要保重身體,還有……”他左右看了眼,才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封,塞到我手裏,道:“這是皇上讓我給您的,要您不要怪他。”
無力的接過,腦海中一片空白。
我已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望著左手的無名指,心裏挖空一般的痛。
你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說好了不會分開,為何還要這麼做?
坐在馬車裏,眼淚哭得幹了,才看到手裏的信封,略微一捏,竟是軟的。
有些顫瑟的打開,裏麵是塊潔白的絹子,正中是我再也熟悉不過的字跡:
——
活著,才有希望。
——
可不在你身邊,我該怎麼活?
用力的把絹子握在胸前,難受的幾要崩潰。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人生會是這般曲折。一直以來都是心中那若有若無的堅持,支撐著我走到現在。但現在這種堅持,居然被他一手打破。
我隻想在你身邊,不管生死,你難道不明白麼?
現在送我走,我又哪裏還有力氣回到你的身邊?
這長久以來的無奈痛苦,究竟是未得哪般?
你讓我究竟該怎麼辦!
半靠在馬車裏,神情恍惚,眼前的一切都是朦朧。
不知過了多久,那搖晃的感覺忽然停下,才發現手中的絹子裏似是有一處硬物。疑惑著展開,發現在絹子的下麵,有一銅錢大小的蠟漬。
下麵若隱若現有幾個字。
此時我的心裏居然是一片空然。隻下意識的揉著那白絹。
屏住了呼吸。
待那蠟漬脫落,終於看到了內裏的字跡。
用力吸氣,說不出話來。
怔怔的坐在那裏,也不管從外麵進來的人是如何把我從馬車內抱了出去。
一心全在那幾個字上,舍不得移開。
我愛你
Forever
Forever——我們戒指上刻著的字。
他問過我這圖案是什麼意思,我告訴他是永遠的永遠,他記下了,用毛筆描,描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捧著那字,坐在窗下發了半晌的呆。
他又何嚐不期望永遠?
但永遠在此時,對我們來說隻是奢望。
用力的將帕子握在手裏,捏爛在心裏,隨著血液跳動,緩緩又湧回了胸腔。
好,既然你讓我活,那我便活。長空浩闊,我在這裏守著,守著我們殘存的那一點,可以重聚的希望。
被人從車裏抱出,卻沒力氣走動,隻好被那人一直抱到了帳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