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如今自己已成為本地大學的一名音樂教師,母親該放心了。但母親都做了些什麼?林雅純想起來就難過。她把自己囚閉在家裏。她趕跑了她的一個個男朋友。她不知道她在背後地裏都對他們說了些什麼。她覺得,母親太過份了。憑什麼她就斷定別的男人配不上她的女兒?

憑什麼?她不知道怎樣的男人才能令母親滿意。母親對這個社會存有了太多的敵意。

說好的,今天龐闊藍到家裏做客,母親也滿口答應的。林雅純上了一趟衛生間,進臥室拿了琴,回客廳一看,龐闊藍不見了,被母親轟走了。

林雅純質問母親:為什麼?

母親的理由竟然是:龐闊藍看電視時看女人的眼神不正常。

林雅純當即把琴摔了出去。牙縫裏就竄出了那條歹毒的蛇。

是的,林雅純一直覺得母親的心理有問題。可她說不出口。更不知道怎樣來和母親說。母親一方麵是這個家裏的皇帝,一方麵又是這個家裏的乞丐。她把所有的心思都藏著,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們。母親太苦了!把她們拉扯大,容易嗎?她又怎麼好去和她作對?

事實上,前些年,隔壁鄰居給母親介紹過一位退休老師,林雅純認為挺好的一個伯伯,為人隨和,說話也風趣。可到家裏來過幾次後,卻被母親莫名其妙地回絕了。事後林雅純才知道,母親是嫌那位伯伯和自己說的話多了,怕將來對自己圖謀不軌。

林雅純為此事和母親幾天不說話。她覺得她越來越看不懂母親了。她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把自己看得如此珍貴,綁得如此緊,不容自己有絲毫的喘息。她已經快三十的人了。難道,難道就因為她是她的母親?就因為她這麼多年含辛茹苦不容易?

林雅純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了?明明是愛,怎麼卻總是傷害!

她不清楚母親的感受。母親似乎從來不考慮自己。她把自己沉浸在母愛的艱辛和偉大裏,一腔熱情一如既往地要把她當成孩子。要保護她。疑神疑鬼。而間歇發病的妹妹,就像一個紫黑的幽靈,時不時刺激著這個家庭本就薄弱的心髒。

林雅純自小就是在這個擔驚受怕的環境裏長大的,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從那洞穴裏爬出來。她抓扯自己的頭發,愈抓愈亂,沒有頭緒。她一遍遍問自己:如果自己搬出去,逃跑了,妹妹怎麼辦?母親怎麼辦?她們可都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呀!林雅純淚如泉湧,邊哭邊想,感覺所有吃過的鹽都從淚水裏浸了出來。

哭著哭著,林雅純猛然想到母親,怕她出事。從房間出來,透過門縫,看見母親正癱坐在地上,似乎睡著了。而妹妹,把母親的衣服扯開了,抱著她幹癟的乳房,正趴在那上麵貪婪地吮吸,口含白沫,仿佛嬰孩。

林雅純看不下去了。

她的憤怒被再次點燃。

她抓起地上的琴。琴並沒有摔斷,隻是斷了一根弦而已。她瘋狂地,像個藝術家那樣搖頭晃腦地拉了起來。

房間的各個角落很快就被一種恢宏的支離破碎的聲音淹沒了……

按理說,如今自己已成為本地大學的一名音樂教師,母親該放心了。但母親都做了些什麼?林雅純想起來就難過。她把自己囚閉在家裏。她趕跑了她的一個個男朋友。她不知道她在背後地裏都對他們說了些什麼。她覺得,母親太過份了。憑什麼她就斷定別的男人配不上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