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王釗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我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到過他了。自從那搬出來後,我們再也沒有聯係過。他看上去憔悴不少,目光裏閃爍的東西,仿佛也和從前完全不同。麵對他的突然到訪,我竟首要感到的是愕然,他怎麼會知道邊野的住址?其次才是一些個人的,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
我和他久久都沒有話。他的第一次挽留幾乎是發狂而強勢的,第二次是痛苦而服軟的,那麼這一次他又來做什麼?我很快想起昨晚上那通電話,邊野當時那麼,再加上現在我又出現在邊野家門口,看來王釗不信也得信了。
我以為他會什麼,但他隻是往前走了兩步,忽然跪在了我麵前。我生生定在原地,提著塑料袋的手有點抖,終於還是別過頭去:“王釗,你別這樣。太難看了。”
“跟我回去吧,求求你。”他。
我不知道一個人的聲音怎麼會如此沙啞,也不知道一個人的眼淚如何變得這樣渾濁。這是我認識王釗以來,所見過的他最卑微的姿態。他從前向來都是強勢的人,即使我們有爭吵與和解,他也總是放不下身段臉麵,有種居高臨下的施舍感。可他現在的姿態,卻隻能令人聯想到引頸待戮的死者,在請求施舍。
我忽然就想起一句話,你愛的那個人,他手上總是握著你的生殺大權。
這句話沒錯。王釗給我判刑的時候,手起刀落,十分幹脆,我甚至毫無準備,就直接被他踢出局。而如今已沒有回頭路,他苦苦追尋後悔的結果,究竟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平靜地,“王釗,你清醒點。我們已經分手了。如果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王釗忽然膝行兩步,撲上來抱住我的腰:“月月,是人就總有犯錯的時候,你不能一次就判我死刑,你至少留點餘地!你相信我,信我,我發誓,我發誓!”
“王釗。”我再次打斷他,緩緩蹲下身,與他平視。我從未有過這樣平靜地看著他的眼。
“你看著我的眼睛。”我對他,“以前你幾句甜言蜜語,幾句海枯石爛,我就恨不得涯海角跟你走。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你看我,現在連一點反應也沒有。那麼你要我回去做什麼呢?即使你帶我回去,也不過是一具驅殼,沒有任何意義。”
王釗愣愣地看著我,他的確看得仔仔細細。我看的出他的目光急切地探究,拚命地尋找,想尋找出我此刻的哪怕一絲裂痕,一分動搖。但是沒有,我平靜的眼裏,什麼都沒有。並不是我這麼快就將我們三年的感情就徹底拋之不顧,變得麻木,而是我已經學會怎麼從這段感情裏走出來,我就不會、也沒有必要回頭。可惜他還陷在裏頭。他還活在曾經我們兩個人的海誓山盟中,他不可置信,上下求索。
沒有用,感情不是獨角戲。無意義探討此時此刻的真心,或以後,更遠是否能保存的真心,更本質的是,我已經改變了。
“不是的!沒有!你還愛我!月月!你還愛我的!”王釗忽然大吼起來,更加瘋狂地抱住我的腰,“你不要這麼,你不要再騙我了,求求你,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沒有騙你,你自己都相信了,不是嗎?”我承認我鼻子有點酸,但我還是盡量維持了平靜,“何必搞成這個樣子呢,其實。”
王釗沉默地抱著我,忽然站起身,像換了一張麵孔一樣,他眼睛通紅,麵目猙獰:“你告訴我,是不是那個邊野?你現在和他在一起?你為什麼會和他在一起?林月,你怎麼能這麼冷酷和無動於衷?你跟我實話,是不是因為他?你是不是早就跟他搞在一起了,其實我看分手你解脫得很吧?你早盼著這一了!”
我腦袋轟得一聲,登時覺得自己特別好笑。他竟然,我早盼著他跟我分手。我煎熬過來的那些日日夜夜,就被他一句話輕輕鬆鬆地踩在了腳下。
再沒多一句話,我扭頭就走。
“你心虛了是吧?心虛了是吧!”
我猛地轉身,揚起手。
然而我的手掌沒能落下。
因為有人比我更快,一拳將王釗揍到了底下。他的速度之快和動作之狠厲,以至於我還沒看清,王釗就被他一腳踩住胸口,死死踩在腳下。
“雜碎。”邊野發著燒,看起來比平時更放縱自己的情緒。他踏在王釗胸口,卻居高臨下地彎下身子,用手背拍了兩下王釗因憤怒而漲紅的臉,“不會人話,要做個畜生,我成全你,畜生就該趴在泥裏話。”
王釗抱著踩在他胸口的腳,惡狠狠地盯著邊野:“王八蛋!他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