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淚水衝出眼眶,我終於抱緊懷裏的枕頭,大聲地哭出聲。

嚎啕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渾渾噩噩睡過去的。但我記得我做了很多次亂七八糟的夢,而且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記得夢裏的所有內容。

那些夢裏,基本都和王釗有關。

我夢到有一次我和王釗去杭州,剛好碰上大雨。色昏暗,路上無人,我們把車開到西湖邊後,雨刷器就壞了。我們被困在車上,外麵是滂沱的大於,模糊不清地包裹了一些,隔絕了我們和外麵的世界。當時我和王釗就坐在車裏接吻,聽著來自電台的廣播,還有空氣中清新的水汽。那是一場浪漫的劫難,似乎那時候所有的劫難,隻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總是能化成一段獨特的經曆。而不是——

雨幕中有人敲了敲車窗,雨水開始更瘋狂地衝刷車身,所有的玻璃上都被覆蓋著層層水紋,因此車窗外的人我隻能看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我回過頭,王釗坐在駕駛座上,我卻不知為何看不清他的麵孔。揉了揉眼睛,努力想看清,卻發現他的五官,他的身體都變得越來越模糊。

與此同時,外麵雨幕中的身影則越來越清晰。我認得出他是誰,那是另一個王釗。五年後的王釗。他身上穿的衣服,和那我們吵架時穿的一樣。

我搖下車窗,聽到他:“該走了。”

見我沒有反應,他不耐煩的眉頭越皺越緊,臉色開始變冷:“林月,你有完沒完?我該走了你聽不懂嗎?自己不走等著我攆你走呢是吧?”

不等我回答,他一把拉開車門,把我從副駕駛裏揪出來,傾盆的大雨一下子淋濕我的身,模糊我的視線。我邊哭邊掙紮,邊打他,可是無濟於事,我看到他拉開車門,上車。我拚命想看一眼副駕駛的另一個“王釗”,卻依舊看不清他的臉,他已經模糊得不成樣子。就這樣,車子啟動,他帶著“王釗”,逐漸駛離我的視線範圍。夢裏我似乎拚命掙紮,拚命追著喊。喊得是什麼我記不清楚了,因為後來我真的哭了。

我把自己給哭醒了。

醒過來後,我看到邊野坐在床邊,有點擔心地看著我:“喝點水。”

我麻木地握住水杯,杯是溫熱的,但並不滾燙,看來他坐在這兒也有一段時間。

我對他道謝,聲音喑啞得不像話。

我邊喝水,邊接過他遞上來的冰袋,一邊從杯沿上頭瞄他。我發現他換了身衣服,但我剛才沒有聽到動靜。加上我淩晨哭的時候,外麵並沒有動靜,所以我懷疑,他昨晚應該去了別的什麼地方,然後剛在我睡著時回來。

我不知邊野是不是回了趟公寓。

喝過水,敷著冰,好一會兒沉默。似乎給了我點緩衝的時間,邊野又問:“想談談嗎?”

我木然地搖搖頭。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又問。

我還是不話。

“你和王釗的事,如果願意,我可以當個不錯的聽故事的人。”

“我餓了。”我打斷他。

邊野抿了抿唇:“行,去吃飯,我掏錢。但你必須穿衣跟我一起下去,不能再窩著了。你知道幾點了嗎,都快下午四點了。”

我起身,然後茫然地在地上攤開的行李箱麵前蹲下,發了會兒呆。可能邊野實在看不下去了,提起我一通拾掇,我就跟被他打包的一份快遞似的,在邊野的簡單粗暴下,十分鍾後下了樓。

昨晚上手機沒電,我也一直沒有充。這會兒我連按了好幾下,手機都顯示是黑屏,完全沒有反應。

邊野帶我在附近的麵館吃麵,他埋頭呼嚕不話,但顯然看到我的動作,於是不動聲色地給我開了瓶橘子汽水。

緊接著,他放在桌麵上的手機響了。

邊野調的是靜音,因此在第一次震動時他就眼疾手快給按掉了,後來電話又來了兩次,邊野都想也不想就按掉了。可是那邊打電話的人依舊鍥而不舍,手機接連地想起來。我看出邊野是有點煩了,打算拿起手機調個飛行。在他端起屏幕的一瞬間,我還是看到了來電顯示:王釗。

“把手機給我。”我對邊野伸出手,平靜地。

“你先吃完飯。”他也平靜地。

“給我。”

邊野猶豫了一下,最終把不斷震動的手機交給我。我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把筷子和碗一推,握著她的手機走到餐廳門外接起——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