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蓉冰說:“當然。也有很多與我相熟的人,在這場戰亂之中失去了生命。光是幫著燒那些人的屍體,我就燒了五天。
還有一位曾經到我家來提過親的公子,第一次來時,我拒絕了。但是他不死心,央著家裏在戰亂之前又來了一回。那次之後我爹問我要不要考慮看看,他說那是一個很好的孩子,雖然家中父親官品小了些,隻區區六品。但那孩子他熟悉,品行很好,學問做得也不錯。那家人也端正,還保證一心一意對我,絕不納妾。
除此之外他們還說了,會尊重我的意願,也會遵守傳聞中永安縣的規矩。兩家隻把婚事訂下來,等到我過了十八歲生辰再成親。
那次,我答應了。原本等過完年兩家就要議親的,他還來我家給我送了很多東西。
可惜,他死在了戰亂那晚,他的爹娘和妹妹也都死了。
晉陽,我很難過,雖然我對他並沒有愛意,可我知道他是個好人。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人都死了。有些是陌生的,也有一些是我們熟悉的。
晉陽啊,每戶人家都有一段故事,大家都在忍著悲痛繼續活著。畢竟得替那些死去的親人活下去,好歹每年清明時,得有個人去上墳燒紙。”
晉陽不解,“莫蓉冰,你同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呢?我跟他們又不一樣。”
莫蓉冰搖搖頭,“沒什麼不一樣的。”說完,又伸手往她額頭上探了探,然後轉身吩咐車夫去回春堂。“你發燒了,我先帶你到回春堂去,該打針打針,該吃藥吃藥。養好身子才是要緊事,其它的都可以以後再說。”
晉陽有些慌,“什麼以後?哪來的以後?莫蓉冰,我不能去回春堂。剛剛在城門口都險些被帶走,回春堂那邊認得我的人肯定更多。我不能去。”
“為什麼不能去?”莫蓉冰反問,“認得你就認得你,總不能一輩子躲著不見人。”
“莫蓉冰,你不要和我開玩笑了,你知道我們家,我父親母親他們……”
“你們家是你們家,你是你。”莫蓉冰緩著她的情緒,“你跟他們不一樣。”
“那怎麼可能呢?”晉陽不停地搖頭,“這種罪是誅九族的,我們家那麼多人都死了。”
“可是你會活著。”莫蓉冰看著她說,“晉陽,我雖不明白為什麼,但事實是阿秋替你說話了,她把你保了下來,讓你不用跟著陶家人一起死。”
晉陽愣住了,“她替我說話?她為什麼要替我說話?她不是一直……很討厭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聽她說陸家對不起你,說這個情得還。我也不知道陸家哪裏對不起你了,但是她說了我就信,她要保的人,我也得幫著。晉陽,能活著,總比死了好。就像我說的,至少你活著,每年清明還能給死去的親人燒幾張紙。”
晉陽愣了一會兒,忽然雙手掩麵,無聲地哭了起來。
終於,回春堂到了。莫蓉冰先起身下車,等了一會兒,晉陽也從車廂裏走了出來。
回春堂門口的官差上前來與莫蓉冰說話,說著就向晉陽看了過去,很快就有人把她給認了出來,叫了聲:“晉陽縣主?”還問了句,“您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晉陽有些閃躲,站到了莫蓉冰的身後。那官差不明所以,但也沒有再跟她說話。
莫蓉冰帶著晉陽進了回春堂,周明堂立即迎了過來,簡單說明情況之後,很快就有大夫接診。
好在就是普通發燒,路上凍著了,再加上聽說了家裏的事心頭一股火,就病了。
大夫給開了藥,已經吃上了,針倒是不用打,隻是藥要堅持吃三天。
陪著晉陽回來的小護士就說:“雖說大過年的吃藥不太好,但誰讓生病了呢,也沒法子不是。你就按時吃藥,退燒基本上今天晚上就能退。後麵兩天吃的都是消炎藥,得把上呼吸道的炎症消一消。沒事兒,別擔心,很快就好了。”說完,衝著她們俯了俯身,又去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