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很認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最後得出結論:“就算不死也得扒層皮。”
“是啊,不死也得扒層皮,所以還不如死了。”江皇後一碗酒灌了進去,“所以你賭的從來都不隻是你自己,還有我們這些人。”
老皇帝看得眉心突突地跳。隻道這些年江媛媛的酒量是越來越好了,但他這個皇帝的酒量卻越來越差。
因為衛離總提醒他酒喝多了傷身,還會腦子不好,總喝酒的人上了年紀之後腦子會糊塗,一糊塗就批不了折子上不了早朝了。折子和早朝都搞不定,他還當什麼皇帝。
後來他就不怎麼喝了,越不喝,酒量就越不好,以至於一到了永福宮就容易被江媛媛給灌醉,醉了之後又準是被扔回靜心殿,甚少留宿他。
老皇帝不受控製地想從前的事,想多了就又開始咳嗽。一咳嗽就是一帕子血,看得衛離心裏難受,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眶子通紅。
江皇後就說他:“你這孩子,從小跟著他,侍候他跟侍候自己爹似的。我記得剛撿著你那會兒,話都沒說利索呢吧?才幾歲啊,四歲不到,剛三歲多點就被人給來了一刀。你們家人也是夠狠,這麼小的孩子送進宮來,要不是他見你太小了,心生憐憫,怕是你被那些心理扭曲的老太監玩兒也得玩兒死了。從前總有人閑來無事就參你一本,說你僭越,說你跟皇上沒大沒小。就衝著他們這麼個參奏法,你能活到現在也是奇跡。”
衛離趕緊跪下來,給老皇帝和江皇後都磕了頭,說:“是奴才命好,遇著了皇上,才撿回一條命。奴才也記得那時候還發著高燒,皇上叫了太醫來給奴才治病,治了三天三夜才好。
要是沒有皇上,奴才早就死了,所以在奴才心裏,皇上是比親爹還親的人。”
江皇後點點頭,“確實比親爹還親,你那親爹把你送進宮來不管死活,隻管按月拿銀子。皇上卻管你吃管你穿,他吃什麼好吃的了都想著給你留一口。就這麼一口一口的把你給喂大了。他對他那些兒子都沒這樣上心過,倒是在你這兒全找了回來。”
衛離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他就想啊,江皇後這是在委屈嗎?因為皇上對他好,沒對皇子們好?他該說什麼呢?謝主隆恩?還是磕頭賠罪說自己搶了皇子們的父愛?
江皇後什麼都沒用他說,就自顧地道:“其實這樣也好,他養不著自己那些兒子,因為皇子們要上國子學,要從兩歲起就學習如何握筆,三歲就要背千字文。四歲如果不會寫字,那就會被當成一個沒有前途的皇子,從此以後再不得重用。
他不能耽誤皇子們的功課,皇子們也沒有工夫陪他這位父親,但他其實是喜歡小孩子的,所以撿著了你,就把你養在身邊,當個兒子似的寵著。反正你不用學那麼多功課,你也不用小小年齡就去讀書,你還是挨了一刀的,正好有理由天天留在他身邊。”
衛離點點頭,“皇後娘娘說得是,奴才所學全部都是皇上教的。讀書認字,騎馬射箭,小時候,皇上不管去哪都帶著奴才,奴才也沒跟其他太監一樣幹些個粗活兒,甚至端茶倒水都是少的。皇上總是牽著奴才的手讓奴才跟緊了他,怕奴才跑丟了。”
江皇後歎了一聲,“你於他來說,就是個寄托。那個年月江山不穩,馮家不但握著大半兵權,還把持著朝政,他不管對哪個皇子好,馮家都不樂意。但馮天春的孩子呢,卻輪不著他親自照顧,連教導那兩個孩子學問的老先生,都是馮家從外麵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