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麵宿儺能夠感受到,自己又失控了。
意識變得飄飄然,仿佛落在了雲端,陷入某種甜膩的夢境之中,聽見了某種本該忘卻的夢囈。
[兩麵宿儺,是開在善惡界線的冤罪之花呢。]
[又失控了嗎?沒關係,我會處理好的。]
[紅色的眼睛也很漂亮啊,無論是哪一個宿儺,我都不會討厭的。]
……好討厭。
兩麵宿儺帶著一身血腥味,站在了一地蠕動的殘肢中央緩緩眨了一下眼睛。
她的眼睛此時已經恢複了原本的淺金色,好像剛剛那個帶著血色暴戾的眼睛的人不是她一樣。
除了地麵上散落的殘肢可以證明她確實暴走過。
她踩過血泊,挑了個稍微幹淨的桌麵,坐在了上麵。
“啊……剛剛好像做了一個,超級糟糕的夢啊。”
半晌,兩麵宿儺低低地說道,目色煩躁地抓了把自己變長的頭發。
然後眼神往下瞥了一眼那個正在蠕動的軀體。
被咒力切碎的[鬼]顫抖著身體,立馬僵死在了原地,頓時一動都不敢動了。
“話說,這東西居然活到現在?”
兩麵宿儺單腳踩著座下的桌麵,手肘搭在膝蓋上,微微歪頭,用手心拖著下巴,緩緩說道。
這個世界有著許多被普通人不為所知的領域。
由人類的負麵情緒中誕生的咒靈,擁有咒力祓除咒靈的咒術師,與離經叛道的詛咒師。
天生或後天覺醒異能的異能者。
以及擁有著自己的一套規則,一般情況下不會影響人類社會的妖怪。
還有——[鬼]。
不老不死,恐懼陽光,以人類為食的生物,而且吃得人越多越強大。
不過在兩麵宿儺的眼裏,這種生物大概隻是一種聞起來像是潮濕發黴的食物,卻老是不自量力地撲上來,殺不死的螻蟻罷了。
畢竟她可沒有那個閑心等太陽出來,就是為了殺[鬼]。
結果就是這個螻蟻,讓她做了個奇怪的夢,然後把“那個家夥”放出來了。
“嘖。”兩麵宿儺偏頭不爽地咂了一下舌。
地上的[鬼]抖了抖殘肢,屏住自己不存在的呼吸,恨不得自己當場就死在了那裏。
眼前的這個男人——女人,在賜予他血液,給予他永生的那位大人的記憶裏,可是強大到連那位大人都沒有一擊之力的。
糟、糟糕……現在該怎麼辦?他會……死嗎?
不要不要不要,好不容易變成這個樣子,他不想死——
“喂。”兩麵宿儺把玩著手裏的手機,突然開口說道,“那個小鬼,你剛剛對他做了什麼?”
“[血鬼術]……是、是我的血鬼術,隻是讓他睡過去了而已……”男人顫抖著聲音,老實回答道,“隻要從美夢裏麵清醒過來就沒有問題了,或、或者是在夢境裏自殺死亡也可以醒過來……”
美夢?兩麵宿儺手裏的動作微微一頓,眸色若有些嘲諷。
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來了一樣,手指輕敲著桌麵,若有所思道:“如果醒不過來呢?”
“對不起!!我還沒學會怎麼用!”被兩麵宿儺意味不明的一句話給嚇得渾身顫抖不停的男人大叫著。
完蛋完蛋完蛋——
他根本沒有練習過怎麼解除夢境的效果啊!!!
聽著男人陡然加大的音量,兩麵宿儺不自覺地皺起眉。
一道咒力從她的指尖落下,在地上落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兩麵宿儺:“吵死了。”
她從桌子上跳了下來,那雙原本是白色的運動鞋此時已經被鮮紅而粘稠的血液染紅,再也回不到過去的模樣。
醒不過來就會死麼……
“剛剛那個夢,再讓我做一次。”兩麵宿儺命令道。
“做、做不到……”男人戰戰兢兢地說道,“我的[血鬼術]對您沒有作用的……”
要是有作用,他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閉上眼,等待著閘刀落下。
可他等待了許久,卻隻聽見漸行漸遠的腳步。
他睜開眼睛。
因為腦袋落在地上的緣故,顛倒的視線裏,他隻能看見那個櫻粉發色的“少年”離去的背影。
而這一幕,也通過這雙眼睛傳到了他口中的那位[大人]的眼中。
走到一半,兩麵宿儺突然頓了一下,感覺到某種熟悉的視線,側身往回看去。
凶案現場般的室內,滿是[鬼]的軀體被撕裂的碎末,以及被作為獵物捕食,早已經死去的中年男子。他目色驚恐地倒在地上,臉上還保持著臨死之前的絕望。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隨意地撇了一眼之後,兩麵宿儺便收回了視線。
她抬手將衣服的兜帽戴在腦袋上,手指微微下拉,遮住了那雙帶著些許耐煩的眉眼,以及臉上的黑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