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楔子(1 / 3)

第一卷 楔子

她忍痛站起身,默默注視著那張咫尺之外的俊臉。

她不止見過他一次。

但今晚,她卻完全沒有辦法將他同此前花園水榭之中所遇見的那舉止優雅、青布直裰的翩翩斯文公子的影像相重疊,更難想象的是,似他這樣白齒紅唇、麵如冠玉的男子,卻是如此鐵石心腸、心狠手辣喜怒無常,抬手之間,便就是血淋淋數條人命。

他邁步走到榻前,挑釁一般敞開衣襟,等待她過來,目若寒星,沒有一絲溫柔。

她直起腰,從冰冷的地麵上起身,緩緩邁向她的注定命運。

她每走一步,一顆心就往下墜一層,直至墜無可墜。料得眼前即便是佛曰的阿鼻地獄,油煎火炙,不複輪回,卻也不得不走出這一步,直到他的眼前。

臥榻之上,那男子有挺直的腰與鬆懈的長腿,慵懶的,卻又生機勃發的姿態,隻有像他這樣的人才能調和得如此悅目。他仿佛是一隻伏草的獸,行雲流水般的線條寫意靈動的軀體,讓人毫無防備,卻會在吉光片羽的邂逅裏,突然爆發最生冷堅硬的力量,一擊致命。

池以薰走近臥榻,跪了下來。

他仿佛逗弄寵物一般,將指尖從她半裸的豐潤胸膛一路向上,直滑到優美的頜下,指端那一絲冰冷輕柔的觸碰,卻泄露出了世間最輕浮、最殘忍的力量,他手指的力度迫使著她不得不仰起頭來,去直麵迎上那雙無波無瀾的眼。

她看得清楚,即便是手指尖充滿了挑逗和玩弄的意味,那雙秋水般的黑瞳裏卻是完全不動聲色,不見溫情,連欲望也沒有……嗬,他竟然是這樣的男人,世間對女人最殘忍的折辱,料想也不過如此吧!

他低頭打量著她。

看著這具青澀而完美的少女身子在自己的手下輕微顫栗,似乎是恐懼,又似乎是欣喜,辨不出真假。隻是,那雙因為剛才哭過而水汽朦朧的眼睛裏,卻沒有太多本該存在的情感,既沒有一個承寵舞姬的欣喜與諂媚,也沒有初次侍寢少女所應有的羞恥與委屈,她那一雙不守規矩的眼睛,竟敢直直望向自己,眼神雖然溫柔,卻總似隔著一層紗。

閱女無數、久經人事的他,一點也不難看出,池以薰分明極力想要隱藏這種除了緊張以外便沒有任何情感的——淡漠。

不過,恰好是這點兒發現,讓他忽然有了讓她今夜侍寢的興致。

突然之間,池以薰隻覺得躺在地上的身子被抱了起來,他將她困在懷中,兩副幾乎赤裸的身體霎時緊密地貼合在一起,嚇得她倒抽了一口氣。

“殿下,想要奴婢幹什麼?”她完全沒有力量推開男子兩隻鐵臂的環抱,她似乎有些發燒,所以全身發燙,那這男子呢?為什麼他的身上也像著火一般地熾熱?

他什麼話也沒說,隻是用極具侵略性的狂野雙眸盯牢她,看著她驚惶不安的表情,他倏地以一手拉過一旁的薄毯,俐落地將兩裹在毯子內,他緊緊摟著懷中柔軟滑膩的嬌小身軀,背靠著床榻固定好休憩的坐姿,大手在池以薰背後震顫著她靠緊他的胸懷。

“殿下……”

“不要亂動。”男子發出低沉而冷冽的命令。

“可是……”池以薰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清這名男子的麵孔。她有些暗自驚心,此前她似乎從沒看過氣勢如此狂野的男人。她錯了,這男人不僅有雙豹子的眼睛,甚至連駭人的壓迫感與氣息都像進入狩獵狀態的猛豹。

而她,現在正完全地困在這頭豹子精壯的懷中。

“你最好別試驗我的耐性。我雖然不會濫殺女人,但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企圖謀害我的人。”他突然更加收緊雙臂,差點擠光池以薰肺內所有的空氣。

嗬,原來如此。

池以薰輕輕地笑了,她有些無助地緊貼在男子的胸膛上,仰著美麗的臉蛋看向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原來,殿下是這樣以為的。可奴婢不是別人,是從小在您身邊、在靖王府裏長大的人。”

“隻要是女人,都是危險的。”他低吟的氣息拂過她稚嫩的臉龐,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刷過她明粲粲的雙眸。“無論你是誰,對我來說都一樣不可相信。”

靖王就是靖王,他從出生以來,就從來不信世間之事會有巧合,自她那晚花園之中撞上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命人徹查她的來曆。

不過是一個從小豢養的舞姬而已,她的底細很快就被查了出來,但隻是薄薄一張紙,寫滿了她十六年的人生經曆。他不信,派了三撥人手接著查,仍隻是一張紙,可他依舊不信。或者說,是不甘心。她的一舉一動,無一不牽動著他內心最隱秘的情感,可他,卻始終查不出她究竟是怎樣的籌謀預備,怎樣的蓄意而為,這叫他如何甘心?

他不願承認,她對影簪花的模樣,像極了他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