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憶(1 / 2)

但是,隻有一個例外。這裏有一個故事。

媽媽的外孫上初中時,他的班主任偶然得知她的學生的姥姥是她的啟蒙老師,便備了一份豐厚的禮物來拜望她的老師。這位四十多歲的女老師十分恭敬,還有些與她的身份不符的拘謹。她誠懇地叫了一聲老師,便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邊。

女老師走後,媽媽自豪地打開禮物,讓我們品嚐她的學生孝敬老師的點心。媽媽很興奮,臉上洋溢著壓抑不住的喜悅。她告訴我們,她的這個學生過去是個苦孩子,家裏讓她放牛,是媽媽一次又一次登門動員,做家長工作,這個女孩才得以上學,才得以當上中學教師的。

像這樣學有成就的學生並不多。可惜那些山裏的孩子,最多讀到小學畢業便回去鑽山溝了。他們的兒子甚至孫子上學後,回家談起老師時,這時他們或許才依稀記起:噢,那還是我們的老師呢!

媽媽登門動員、或親自教授的學生究竟有多少?有沒有誰後來又飛黃騰達?好在媽媽記不清了。她認為那是應該教的,記那些做什麼?

媽媽教了三十年書,1981年退休時,工資七五折,每月可領四十三元五角。

媽媽當時並不想退,盡管年紀大了,中氣不足,不能再擔任更多的課,但她懼怕回家後的寂寥。可是,當時上邊允許教師子女頂班,我們兄妹三人皆已謀到了職業,媽媽如果退了,名額可以由其他人的孩子頂上,於是……

物價上漲,媽媽有時也發發牢騷。如果晚兩年退,她的工資也會多提幾級。但大多時候,媽媽聊以自慰。說你們兄妹仨都有了工作、比過去強。

過去媽媽每月29元工資,卻要養活我們兄妹仨和一個姥姥。每月初,媽媽領了工資,先把全家的柴米油鹽買齊,至於吃菜穿衣,則視手頭剩餘工資而定。如果碰上每學期開學初,兄妹仨同時要交學費,全家隻好勒緊褲帶,或者寅時吃了卯時糧,媽媽去會計那兒預支下月工資。媽媽的衣服,由長改短,由短改給哥哥,哥哥不能穿了又下放給我……有一年大雪封山,媽媽要出去巡回教學,山風刺骨,媽媽襖子破了幾處,她隻好在腰間加上一條草繩……不過,媽媽向我們講這些時,都是笑著說的。她這人,一生很“糊塗”。什麼個人榮辱得失,似乎都很淡。

我的媽媽叫陳佩芳,是年六十五歲。其發蒼蒼、其牙鬆鬆、老矣。媽媽是很普通的一個山區女教師。因為“家庭出身”問題,一生很少當模範,其名外人也很少知。幸而今天有朋友來約,我給她寫下了片斷文字。我想,一是盡不孝子滴水之情,以報慈母含辛茹苦養育之恩;二是僅以此文獻給無數和媽媽一起奮戰在山區,把一生都獻給大山的無數教師。

但是,隻有一個例外。這裏有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