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城門被打開,沈嫣然第一時間就衝了出去。她不會騎馬,也不會趕車,隻能靠著兩隻腳趕路。走了半日早已累的氣喘籲籲,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茶寮,忙跑進去歇腳休息。
茶小二看見她,忙提著茶壺為她到了杯水,笑問:“姑娘,要不要來些茶點?”
“你叫我?”沈嫣然低頭望了望身上的深藍色交領長袍,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選了一件大哥的舊衣裳,又一身男裝打扮。
“去去去……”茶老板拉開小二,對沈嫣然殷勤道:“公子別介意,他眼神不好,常看錯人。”
沈嫣然這才釋懷的點了點頭,就是麼,明明與大哥平時打扮無樣,又怎麼這麼容易被人看穿。
“公子是要趕路?前麵要走很久才有小鎮,不如帶些糕點上路。”茶老板好心道:“新一批的茶點馬上就要出爐了,公子稍作休息,我去拿些給你嚐嚐。”
沈嫣然點了點頭,一路走來她的肚子早就餓扁了,要了幾份茶點邊吃邊休息。天氣實在太炎熱了,她從袖中抽出絲巾,擦了擦額頭的細汗。
她拚命搖曳著紫色的絲巾,當店小二上前為她添茶水,目光有些疑惑的打量著她手中絲巾時,沈嫣然這才發覺這條絲巾與自己一身男裝實在不搭配,忙又收起了絲巾。
店小二隨意問了口她要去何處,沈嫣然托腮開始沉思,究竟要去哪裏呢?去錢塘江觀潮?還是去黃山看日出?她還想去長白山賞雪,去雲南看海……
她是沈莊獨女,盡得全家疼愛。尤其是曾祖父,對她更是寵愛有加。從小她就得天下間最好的老師相授,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精通。可是她最想學得其實是騎射和練武,但母親說女孩子不能舞刀弄槍,要矜持得當,姿態優雅。所以她隻能把這份渴望深藏心中,聽從著父母的安排。
及笄過後,母親就開始張羅她的婚事。但因她姑奶奶也就是曾祖父唯一的女兒曾遠嫁到京城,是以曾祖父曾說過沈家女兒絕不再遠嫁。
母親在天津適齡的男子中選了很久,才選中天津知州之子。據說此人勤奮好學,在鄉試中取得第一名次,來年科舉,定能在兩榜之內。
經過媒人對八字之後,兩家已準備下聘納彩,誰知宮內突然下了道聖旨,將其父一升三職,調入京中為官。
他們全家遷往京中,這門親事便就此作罷。母親暗歎一門好親事就這麼吹了,不過兩天之後,她又精神抖擻,繼續尋找門當戶對的人家。
沒多久母親外甥登門拜訪,原來他考中武進士,年紀輕輕就被朝廷委任天津巡檢司。母親看見他眼睛發光,很快就聯係上南京的外祖家,定了兩家婚事。
沈嫣然對這個表哥印象並不好,小時候舅父帶他來家做客,他總是嫌棄她是女兒家,從不帶她玩,每次都去找兄長玩耍。不過婚姻大事終究是要聽父母之命的,她也隻能聽從安排,在家繡花等出嫁。
隻是還沒等舅父舅母從南京趕來商量婚事,宮內又傳來一道聖旨,任命表哥為副將,跟隨大將軍出京巡視關外。
表哥聽聞此消息,激動地向著送旨的宮人連磕好幾個頭,高呼吾皇萬歲。就這樣,她的婚事又告吹了。母親再度頭疼起來,甚至還患上了風寒,躺在床上呻吟不斷。
慢慢的天津就有了謠言,說沈家姑娘是福星轉世,與她沾了邊,就能喜從天降,連升三級,比拜菩薩還靈驗。
不過菩薩都是要供奉的,可不能褻瀆。是以,她便成了人人尊敬的活菩薩,隻敢遠觀而不敢褻玩,再無人敢上門提親。
母親為她的親事實在束手無策了,就煽動父親去曾祖父那裏討好賣乖,希望曾祖父可以鬆口,便是遠嫁也無妨。
父親才說了兩句便被曾祖父打了出來,顫顫巍巍的躲到聞聲趕來的祖父身後。曾祖父老當益壯,中氣十足,對著二人足足罵了半個時辰才稍順了口氣,杵著拐杖回到自己房間。緊接著,祖父又把父親罵了一個時辰,才讓父親回房。
不過曾祖父始終還是心疼她的,不願她就這樣被耽誤了。最後鬆了口,隻要求沈嫣然婚後,夫家願常陪她回來看望。
曾祖父一鬆口,母親的病便不治而愈,精神奕奕的開始約見不同媒人。
就在這段時間,表姑和表姑父到訪沈莊探望曾祖父。她是曾祖父唯一的外孫女,也是沈嫣然最崇拜的人。同樣是在閨閣中長大,她不但會輕功還會騎馬。婚後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在後院相夫教子,而是隨著夫君雲遊四海。天南地北,高山大川都被她一一踏遍。
沈嫣然聽著她講述外麵的世界,越聽越向往。表姑口中的那些海闊天空像是有無窮魔力一樣,不斷引誘著她去探索。尤其是在得知表姑曾離家出走後,她似是受到了啟發,日日都在計劃著偷溜出沈莊。
很快她打聽到,母親已為她看中了京中一戶人家。據說不但長得風流倜儻,更是飽讀詩書,年少中舉。最重要的是他並無心朝廷,不會再發生一道聖旨就撂下婚約的事情。而且在天津也有營生,成婚後也可留在天津安居。
母親和曾祖父都很滿意這門婚事,已經把她的生辰八字交給了媒人去合八字。婚事一旦定下來,她就隻能在家繡花待嫁,成婚後就從閨閣轉到後院,操持家事,相夫教子。她實不願就此一生,要提前實行計劃。
她偷偷藏起了大哥的舊衣裳,改成了自己的尺寸。趁天黑從狗洞裏爬出了沈莊,一直眼巴巴等到第二天城門打開,急匆匆的出了天津。
店小二端來茶點,沈嫣然收回思緒,還是先填飽肚子趕路吧。沈莊發現她不見了,肯定會派人到處尋找。一路上可得謹慎留心,不能落下蛛絲馬跡讓他們找到。
沈嫣然吃著茶點,看見一隊人馬帶著用紅綢打結的大批箱子在茶寮前停了下來,一個穿紅戴綠的婦人從轎子裏走出來,搖著扇子走進了茶寮,揮著手中的紅色絲巾向身後的人道:“大家受累了,先喝杯水潤潤嗓,沈家是書香世家,識大體,到時候賞賜定不會少。”
沈嫣然含在口中的水差點噴了出來,沈家?難道他們就是京城那戶人家派來的媒人和聘禮?
店老板殷勤的上前招待,眯眼笑問:“大姑打哪裏來啊?”
“打從京城來,是替男方來下聘的。”那媒人抖了抖絲巾,又問:“我問個信,前麵還要走多遠才到天津?”
“不遠不遠。”店老板指著前方道:“你們有馬有車,再往前走一個多時辰就能到了。”
那婦人喝過店小二遞來的茶水後,用絲巾擦了擦嘴巴,又對茶寮外的認定大聲道:“好了各位,咱們快進城吧,早點到就早拿賞銀。”
說著,又進了轎子,晃晃悠悠的向前方而去。沈嫣然忙打包好茶點,付了銀子就拿過包袱急匆匆的上路。
“公子留步。”
沒走出茶寮多久,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沈嫣然轉身望去,一瞬間,她整個人都怔住了。
不遠處有一人白衣勝雪,長發飄飄,騎著高頭大馬向她緩緩而來。那人身姿挺拔,麵如冠玉,令沈嫣然不由吃驚暗歎,天下間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