邇周最後一個真正的東陸節,將在一片戰火中結束。
“我相信從今天開始,漆冥家能獲得一個不一樣的春天。”站在碌耳加宮殿的王座上,眺望高聳宮殿外天穹的男人,就是漆冥家族如今的家長——漆冥南丞。
他個子很高,肉很少,如同一根棍一根棒一樣。
漆冥南丞更像棍棒的是,他動彈不得,由於天生殘疾,盡管還年輕,卻拄著拐杖走過了二十個春秋。
漆冥家族是邇周城主的臂膀,是城主不得不敬畏的家族。
他們一旦大開殺戒,一旦邇周血流成河,東陸皇帝就會被神明審判,之後的東陸會四分五裂,烽火連天,陷入一片黑夜。
因此,漆冥南丞無疑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在法令和力量之間彼此製衡。
但如今很顯而易見的是,天平已經無法繼續保持平衡了。
“今天,我們就要做一個聖主,這可是神明都不會做的事。”漆冥南丞在和下麵的門客奧米斯說話。
奧米斯的咖色長袍一直垂在地上,他長著一頭深色的秀發,灰色的瞳孔充滿了神秘的陰謀。
“畢竟是釋放邇周監獄,主人還是小心為妙。”奧米斯眨了眨眼睛,英俊的麵孔不見一絲神色變化。
漆冥南丞微微一笑,道:“隻要雲山家族可以被牽製住,一切,都是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雲山家族能被誰牽製?當然是那個十一代家主,那個還隻有十五歲的少年了。
雲山鳶塵。
此刻的他,還在霧台山原上給自己的夥伴尋找草藥,來醫治她被玉獸咬傷的肩膀。
玉獸,是東陸上的動物,這是個統稱,他們奇形怪狀,沒有辦法一隻一隻的命名,因為他們每一隻都不一樣,血統,力量,靈魂,都獨一無二。
但是他們有統一的精神:除去他們之外的一切萬物,都是他們的敵人。
“或許我不該說別的,但是霧台山原的確很危險。”說話的,是雲山鳶塵的家仆米娜。
她不是純種東陸人,她的父親是遙遠的西陸人,她一出生就再也沒見過父親,現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十六年。
“這是霧台綣漣長大的地方,這足夠可以想象這裏多危險了。”
雲山鳶塵抖了抖肩上的秀發,停下自己攀岩的腳步,扭過頭來,望著米娜。
那雙透著滄海顏色的瞳孔,足夠迷倒萬生。
更何況又如此的如水,如雲,他生來如同雪一樣白皙,如畫一般的美麗。
哪怕出生自爾虞我詐的生意場,他也帶著皇子王爵的氣質,和胸懷,堅毅善良的目光永遠從那驚豔的眉目間透出來。
“我希望你不要因為這裏是綣漣的家,而對這裏帶著偏見。”
接著,鳶塵就繼續向上爬去。
米娜無奈的搖搖頭,然後解釋:“少爺可以誤會我,我也想讓綣漣姑娘醒來,但我不敢保證她以後,會不會再次因為貪玩獵殺玉獸而受……”
她還沒說完,就再次被鳶塵目光警告。
接著,他就說:“不會的,隻要我在就不會。”
“你們總要分離。”
鳶塵沒有再說話,他抓著自己銀色的長袍,一點點往上爬去。
他和霧台綣漣十歲相遇,他與父親捕獵時走失,最後落入了霧台綣漣的藤洞裏,得以獲救。
霧台綣漣提出的要求,就是今後她要去邇周生活,讓鳶塵帶她離開山原。
她沒有姓氏,在離開鳶塵後,以霧台為姓。
後來兩人有三年不曾見麵。
直到有一天,綣漣因偷竊萬晴宮殿中的法器而被捕,兩人得以相認,成為朋友,直到現在。
大概過了有幾個刻鍾,鳶塵來到了山原上麵,終於找到了天元草,草上沾滿了霜氣,在他將其從厚重汙濁的泥土裏拔出來時,水珠顫抖的落在了他的長袍上。
“什麼時辰了?”
“已經是晚上了,鳶塵少爺。”
說話的不是米娜,而是其他人。
雲台鳶塵驚恐的回神,朝身後看去,就看到幾個黑衣男人從天而降,企圖要對他做些什麼。
夜幕已經降臨,邇周監獄位於清魂禁街的末尾,那裏人煙稀少,從無商販,甚至說經常烏雲密布,陰風陣陣。
盤踞著無數的烏鴉,黑壓壓的一片,如同傳說裏的地獄一般的存在,這裏關押著邇周城最暴劣的犯人。
從昏暗的路燈下,逐漸響起一陣馬蹄聲音,一匹白馬從遠處跑來。
來的人一身輕便的黑色衣袍,腰間別著一把長劍,下馬後,就有兩個門衛來把馬給牽走。
“今夜加強戒備。”這是獄長盧思德。他犀利的目光裏透出不一樣的色彩,遠處天空上的煙花彩光,在他眸孔中,渲染不出一絲繽紛。
“難道有什麼不對勁嗎?”門衛打開門,引著盧思德往裏走。
“城主擔憂,今日漆冥家族會不安分。”盧思德繼續往這座四麵不透光的建築裏走。
他抬頭望著四層樓高的邇周監獄樓,繼續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