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我不曾錯過遙遠的你
看到這裏,我們應該要好好說一聲再見了。但是,我想再給你寫一封信。
我並不是春天,可以乘陽光行南去北,借夏風東訪西遊,找到每位讀者的門牌號碼,挨家逐戶地派送一封信。所以,隻能勞煩出版社做一名郵差,將書信附在這裏,讓每個人看見。
首先要說一聲謝謝,謝謝你安靜讀完那些小如星子的故事,仿佛我們有了小小的默契,時光淙淙,歡喜隱隱,花開簌然有聲,伸手觸得到紙上暖意。
曾有人問過我:為什麼喜歡寫與小朋友有關的故事?因為,我想與你分享我的歡喜。
曾經在寒冬裏等車,樹木灰褐,太陽灰白,周圍的人麵色漠然。有一個戴毛線帽子的豁牙小孩,眼睛亮如寶石,向著天空伸出雙臂。我問他做什麼,他回答:“今天的太陽不開心,我想抱抱它,你現在看它是不是比剛才亮了?”我看到,所有等車人的臉色都變暖,並有了隱隱笑意。誰能想到,照耀地球五十億年的太陽,在這樣一個凜冬,也會需要一個孩童小小的擁抱呢?
我也曾在公園見到一位小姑娘,拿著一副舊的耳機,東插插,西插插,草坪、樹幹、螞蟻洞……我提醒她,那些地方都沒有音樂。她告訴我:“所有的地方都有音樂,沒有收聽到是因為沒有插對接口。”我忽然怔住,我願意相信這個小孩,也願意相信所有的地方都有音樂。
我遇到過很多很多這樣的小孩,與他們在一起,就像是插對了接口。孩子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打開一座秘密花園,讓你看到矢車菊如何染藍夏天,紫雲英如何撿起落霞,而金盞花是怎樣斟出一杯一杯流金的陽光……他們可以隨時叫醒幸福,一起玩耍,一起奔跑。
但在成長的過程中,他們也會闖禍,也會貪玩,會在你的期望值上打個叉……請不要焦躁,請再用心一些,請一直愛他們不要停止。我在一個又一個故事裏,叮囑你一遍又一遍,這也是有緣由的。
那年,我與媽媽外出,看見有位年輕父親不停地拋接小孩,兩人笑得咯咯的。媽媽驚得不行,屢屢要去勸他小心些。我嗔她嘮叨,嘈擾人家父慈子樂。後來,終有閃失,小孩跌破了鼻子與額頭。媽媽氣得好幾天不跟我講話,也不吃我專為她買來的好吃的,完全像個因受傷而賭氣的小孩。
我心有歉意,並且明白:就算彼此陌生,但善意的提醒永遠不會多餘。
關於另外一些故事,也有人說,日常生活哪有那麼詩意,僅是雞毛蒜皮的瑣事,就磨滅了多少柔情蜜意。但我想說,困擾不是生活的全部。
有次下著大雪,小孩子故意摔倒在雪地裏,仰麵向天,舞動手腳大笑。年輕人走走停停,不時拍張照片,偶爾滑個趔趄會吐吐舌頭一笑。有一對還在吵架的老夫婦,兩人邊吵邊將手牽得緊緊的,小心翼翼踏出每一步,甚至不忘為對方係上雪帽的扣子。
我喜歡描摹這樣熱鬧的紅塵:天真有時,矜持有時,爭吵有時,相愛有時。所有的溫柔都未被浪費,所有的良辰美景都未被辜負,甚至,我不曾錯過遙遠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