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 第2章 抓鬼
車在泥巴路上顛簸了兩個多小時才開上省道,省道是三米多寬的石子路。一望無際的公路在晚上毫無人煙,隻能看到兩旁的合抱大樹。大白楊剛抽新芽,夜風吹過枯枝和嫩葉,絲絲的嚎叫聲在寂靜的夜裏特別滲人。
陶木匠不時找個話頭跟我聊兩句,我心裏不舒服,但知道以後還得相處,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言。
一段石子路走完,剛上柏油路,三十剛出頭的司機猛踩煞車,吱啦一聲,車子橫在了路中間。
陶木匠眼疾手快,膝蓋頂著前座後背,一手按住前座,一手扶住我。我才穩住身子,沒有撞到。
“小黃,沒事吧?開車注意一點。”陶木匠見我沒事,輕微責怪著司機。
“陶先生,你看見沒?剛才有個黑影飄過去……”司機額頭撞得通紅,用手輕輕的揉著,驚恐的指著擋風玻璃。
“我也看到了。”陶木匠打開車門走下車。我跟著下去,初春的風還有些冷,縮著脖子借著車燈左瞧右瞧啥也沒見。陶木匠在一顆白楊樹下找到一條黑布,擰在手上走過來,朝著逆風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看了好一會,深邃的眼神閃爍,臉上的凝重一閃而逝。“沒事,風刮過來的。”
又一陣冷風吹來,我打了一個寒顫,看著黑布,嚇的縮了縮脖子。黑布,不是墳頭上的玩意嗎?再順著陶木匠的目光看去,模糊中見到好幾個黑影在遠處隨著風兒飄蕩。
“小然來迎接新人了。”寂靜的夜裏,司機臉色發白,突兀的說出這句話,差點沒把我嚇尿褲子。
陶木匠的女兒叫陶然,跟我同年,小時候她到幺爺爺家做客,我見過一次。穿著公主裙抱著洋娃娃的身影我記得很清楚,鳳凰飛到雞窩,不想記得都難。
我不相信有鬼,卻本能的害怕。
“小黃別瞎說。”陶木匠嗬斥司機一聲,溫和的對我解釋說:“那是一根竹篙綁著白布,如果是黑布在夜裏也就看不見了,這裏隔得遠,所以看著像黑布。這條黑曼布還真是小然墳頭的……”
“咯咯……”
像是風聲,又像是笑聲,嘶啞的聲音環繞在空中回蕩,陰氣森森嚇得我一頭鑽進了車裏。
陶木匠把我扯出來,皺著眉頭說:“不管是冥婚,還是怎麼回事?既然你是我女婿,得讓你瞧瞧什麼是鬼!”
他的勁兒很大,我的手腕像被鋼鉗夾住一搬,怎麼也掙脫不了。
我被拉著,環繞周圍十幾顆樹逛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現。陶木匠停下腳步,鬆開我的手,自顧的念叨著說:“奇了!”
他掏出一根有過濾嘴的高級香煙,含在嘴上點燃,深深的抽了一大口,又把煙頭甩在地上,退後幾步,對著一顆白楊樹衝過去,向上一跳,跳了半米多高,雙臂抱著粗大的樹幹,腿腳並用向靈猴一樣,沒爬幾下到了長樹枝的地方,又沒爬幾下上了七八米高的樹巔。
我自認上樹掏鳥窩,下河抓魚蝦,是一流的高手,見著四十多歲的陶木匠爬樹的本事,半天合不上嘴,連怕鬼都忘了,心底隻有震撼。
不一會,陶木匠從樹上下來,帶下來一個米鬥,米豆底部還穿著一根尼龍線,他把米鬥丟地上,又順著線爬了好幾顆樹,最後氣喘噓噓的拿下來好幾個米鬥,以及一個人形的風箏和一個不知道做什麼用的,像燈籠一樣的玩意。
“小四,你聽好了。”陶木匠把其中兩個米鬥對著白楊樹,拿著用線連著的另一個米鬥讓我走遠了聽。裏麵響這輕輕的咯咯聲,聲音很嘈雜,跟剛才林間響起的聲音很像,但也有差別。
那年我還不知道用八寶粥瓶子,插上棉線當傳聲筒玩,對這種簡單的物理現象很新奇。
“三個米鬥緊扣著樹枝,風水進去,從對著下麵的米鬥傳出來,半夜聲靜,人靜下心來聽的時候也就能聽到那種“咯咯”聲。”陶木匠把漏鬥丟在一邊,拿起燈籠掛在風箏後麵,點燃燈籠裏的火,很快燈籠帶著風箏升上了高空,超過白楊樹頂。他用絲線控製著風箏,由於夜太黑,人形風箏是黑麵料,從下麵往天上看,感覺是一個人影飄在天上。
如果我不知道是陶木匠放上去的,在平日晚上見著,還不嚇的屁滾尿流。
師傅沒學過物理,什麼孔明燈原理在他麵前都是扯淡,用他的話說,這是祖傳的奇巧技藝,早在春秋戰國時代祖師爺魯班就玩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