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佟教授的辦公室出來,我們在街邊吃了點東西回學校,一進宿舍就聽幾個舍友在鬼鬼祟祟的議論著什麼。
見我們推門進來,他們便都閉了嘴,裝作沒事兒人一樣翻書的翻書,玩電腦的玩電腦,我和龍哥都注意到他們的變化。我心想,這幫鳥爛人,有什麼事對我們藏著掖著,難不成是誰中彩票了?
我和龍哥出去打開水回來洗澡,這回推門之前特意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就聽他們在說什麼今晚程老師不會又哪樣吧,太嚇人了,我真有點受不了了。
就有人說,說不好啊,以我老家的說法,這叫撞邪了,得請高人來幫她,否則要不了多久程老師就要出事。
另一個說,什麼神神鬼鬼的,咱們可是大學生,要堅信科學,篤信馬列主義,我猜八成是程老師受了啥刺激,得了精神病了,聽說今天她家裏人都來了,估計要送她去精神病院,咱們得換輔導員咯。
龍哥憋不住了,一把推開宿舍門,就說:“我說你們神神秘秘幹嘛呢,果然是有事兒瞞著我們啊,咱輔導員出事兒了,你們怎麼不通知我呀,太不把我馬小龍當同學了。”
就有個同學冷笑說:“你要真關心程老師,就少逃點課,我覺得她能發瘋,跟你倆也脫不了關係。要不是你倆天天逃課,她能整天受係領導批評嗎,我猜她就是壓力太大,才導致精神出了問題。”他說著,突然朝我們眼睛一瞪,氣呼呼的往床上一躺。
我倆被訓的莫名其妙,我就覺得非常奇怪,黑臉老太太的秘密,我早就幫她破了,她怎麼又招惹不幹淨東西了?
我們找了宿舍一個比較好說話的同學一打聽才知道,昨晚十一點多的時候,學校廣場上突然傳來一個女人唱戲的聲音,聲音圓潤好聽,滴溜溜的像是電視裏傳出來的。當時學生們已經準備睡覺了,也隻當是誰家電視機開的聲音太大了,沒在意,有個晚歸的同學路過操場,就看到雨地裏有個女的又是唱又是跳,有時候還對著夜空發出淒厲的冷笑,他當場就嚇壞了,逃一樣的跑進宿舍大喊,說在操場上見鬼了。一群好熱鬧的學生就狂奔過去看,真看到有個女人在廣場中央又跳又笑的,她長頭發披散下來遮住了整張臉,穿一身白色睡衣,跟電影裏的貞子似的,樣子特別嚇人。
當時誰都沒認出來這女的是我們輔導員老師,學生的動靜驚動了學校保安,就有兩個保安上去拖那女的,他們誤以為程月是哪個班上的學生。沒想到那兩個強壯的保安卻拖程月不動,掙紮中掀開程月擋在前麵的頭發,就看見她滿臉是血,臉色蒼白,手裏拿腔作勢的唱的正是湖北流傳極廣的一段黃梅戲。
後來又來了兩個保安,才把程月抬到保安室裏,圍觀的學生看清楚是我們班的美女輔導員老師,一個兩個的都嚇懵了,據說有不少人半夜都沒睡覺,眼睜睜到天亮,那一幕別提有多驚悚。
我和龍哥聽了室友的講訴,就更納悶了。程月既然在夢裏答應了黑臉老太太做廖氏風水傳人,怎麼還會遇到這種怪事,再說程月陽火旺,一般髒東西靠近不了她,她能撞邪的確是有些令人費解。
龍哥躺床上神氣活現的對我說:“是撞邪就好辦了,且看我馬小龍的好本事。”
那個數落我們一頓的舍友瞥了一眼龍哥,說:“就知道胡吹大氣,整天逃課,真看不出來你馬小龍還有什麼本事。”
龍哥被氣的雙眼泛白,怒道:“你——程月是你小情人啊,你這麼護著她,她撞了邪關我們屁事,你有沒腦子啊?”
那人氣的不行,拍桌子衝龍哥吼說:“你再說一遍,我不允許你這種人渣侮辱程老師。”
雙方劍拔弩張,眼看著就要打起來,對方那同學瘦的跟猴兒一樣,龍哥生的虎背熊腰,他還自小習武,練的一身好本事,我擔心龍哥一出手就把人傷了。畢竟對方是我們舍友,我擔心這鬧僵了以後日子不好過,便生生拖住龍哥。
那邊兀自叫囂挑釁,我們正鬧的難解難分,到了非要打一架的地步了,突然就聽外麵有人敲門說:“還不快去看,你們程老師又在廣場上跳起來了——”
這話一落地,全宿舍的人都沸騰了,大夥兒往身上隨便套了件外套就衝了出去,兩個要打架的人也都忘了幹正事,全都衝了出去,整棟樓都出動了,全奔向深秋寒風如濤的學校廣場。
我和龍哥縮著脖子跑到廣場的時候,廣場上已經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我倆好不容易鑽進去,真就看到程月隻穿了一件單薄睡衣,頭發蓬亂的在廣場上又唱又跳,手指掐著在唱一首我沒聽過的戲曲,模樣很是怪異。
此時秋風暴虐猶如怪獸的怒吼,發出嗚嗚嗚的怪聲,廣場周圍的樹上嗖嗖的往下掉枯葉,落的滿場都是,好一派肅殺蕭條的景象。全場圍觀的人雖多,卻沒人敢出聲,整個校園都隻有程月嬌滴滴唱曲兒的聲音,她咿咿呀呀的聲音拖的很長,好似老式放映機發出來的聲音,聽著有一股回到民國的時空交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