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祐五年，臘月冬夜，雪虐風饕，鵝羽飛絮在漆黑的夜色中伴著怒吼的風翻騰，凜冽似藤鞭一抽割著行人幹裂的臉頰。漢水之畔的古槐渡口，一條小船上，船工正裹著棉衣坐在蓬裏盹。這麼冷的夜裏，以罕有人會渡河。那露在外麵的船頭，一會就積了厚厚一層雪。
鼎沸的風聲之下，夾雜著細碎的吱吱腳聲。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手中抱著一個繈褓，正踏過地上已沒入腳踝的積雪，朝岸畔走來。那懷中嬰孩隻露出一張小臉，風雪下僵得發紅，一雙漆黑的小眼睛盯著父親的臉一動不動。那漢子走到船邊：“船家，我要雇你的船。船家，船家！”那船家好不易從睡夢中醒過來，了個哆嗦。本想那麼冷的大夜，哪怕閻王老子來也不開船。可是看了看這個漢子高大的身材，兩隻眼睛炯炯有神，身上衣服的破洞裏露出肌膚，上麵似有似無地露出紋著的隻動物爪子，在月下，異常駭人。船家撐起身體，問道：“這大夜的，你去哪裏？”
那漢子扔下一小錠銀子，向漫無邊際的黑夜處望去，自言自語:“去襄州！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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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之外的東京開封府，一位老者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之上。床邊坐著一個鬢角已然白的中年男人。他偷偷用衣襟擦著眼淚，對身邊的老者歎道：“遙想皇當年是如此愛慕生的畫作，大內宮，處處可見生墨寶，償有“一殿專背熙作”之說。可這短短幾年功夫，如官家就如此不知憐惜。不把皇掛在宮內的那些幅作統統了起來，堆到庫房裏也無人照料，居然還…還…在下實在是不明白，不明白呀！”老者忍著身上的病痛，支起邊身子，哀怨地望向中年男子，忙問：“居然還麼？你說啊…咳…說…咳咳…”說著一陣痛咳不止，手上卻緊抓著中年人的衣襟要他答。中年人微微轉過頭去，不忍看老者的眼睛，他逼問之下，小聲歎道：“居然…居然拿生的畫…當成抹擦桌幾…”
“啊…”老者顫道。他輕輕鬆開手，悲憤之極，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吐將出來，又是一陣狂咳。待稍停，他重新倒在榻上，兩眼淚水依然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中年人擦了擦眼淚，頭對老者說：“生莫急，昨日我麵見官家，求官家將生所有的畫作都賜於在下。目的就是為了代生好好存。沒想到官家居然恩準了。”
老者似略慰，可是頃刻間，他似乎想到了麼，忙問中年男子：“鄧侍郎，你可否告訴我…咳…官家賜你的畫裏，可有…咳…可有《早春圖》”？
鄧侍郎抬起頭，躊躇了一會，轉頭望著老者，欲言又止，終於哀歎道：“畫作中並無《早春圖》，下官知道，此畫是生最得意的作品，連當年神宗皇帝都視若珍寶。下官日到翰畫院處點出來的卷子一三十幅，可是一一查閱後發現並無此圖。我特地問了前來送畫的宮人，宮人答說翰院庫房中並無《早春圖》。”他一邊說一邊慢慢搖頭，哀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