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兒飛快地跳過一個矮沙崗,貼著寨牆裏麵往東走,這一帶都是軟沙,有很多刨了樹的大坑,幹部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隻好慢走,以便脫離她的領導,並避免她那手電的擾亂。
"走快點兒啊!"小滿兒說,"人家一定上課了,我們不要遲到。"
"你帶的這是什麼路?"幹部半開玩笑地說,"這不是正路。"
"什麼是正路?"小滿兒說,"隻要抄近兒就好。小心,這裏有一眼井,你可千萬別掉下去。"
幹部小心地扶住轆轆架,從井邊沿過,然後是一陡坡,小滿兒跳了下去,幹部差不多是滑了下去。
"小心,籬笆。"小滿兒側著身子從荊棘之間閃過去,荊棘掛住了幹部的衣服。
"給你吧。"小滿兒回頭把手電交給幹部。她仍然在前麵走著,從堆著很多破磚亂瓦的道路上,走進了一座大廟的後門。這座大廟,幹部是參觀過了的,當他們在大殿中間走過時,幹部用手電照了照那站在兩旁的,歪歪斜斜,缺胳膊少腿或是失去了眼珠的羅漢們,小滿兒毫不在意地走過去,她的腳步放慢了。她說:
"同誌,你沒有趕過四月初八的廟會吧?這個廟會太熱鬧了。那時候,小麥長得有半人高,各地來的老太太們坐在廟裏念佛,她們帶來的那些姑娘們,卻叫村裏的小夥子們勾引到村外邊的麥地裏去了。半夜的時候,你到地裏去走一趟吧,那些小夥子和姑娘們就會像鳥兒一樣,一對兒一對兒的從麥壟兒裏飛出來,好玩極了。"
"那有什麼好玩的?"幹部說。
"我也是聽人說的,"小滿兒說,"那麼熱鬧的時候,我並沒有趕上。抗日的時候,這村的遊擊隊很英勇,他們站到第三層大殿上,有的就坐在神像的頭頂上,放哨和阻擊向這裏掃蕩的敵人。廟裏的尼姑替他們搬運子彈,現在她們都還俗了,有一個最年輕最漂亮的,是副村長的兒媳婦。"
"這些抗日的故事很好。"幹部說。
"那麼,"小滿兒停下來,轉回身說,"我們不要去開會了,回到家裏去,我給你講一晚上故事吧!"
幹部搖了搖頭。
"他們不會鬥爭我吧?"走出大殿,小滿兒小聲問。
"絕對不會的。"幹部說,"你想到哪裏去了?"
"有一個尼姑,曾經吊死在這裏。"小滿兒指著大殿前麵的一棵大樹說,"因為戀愛不自由。活著的時候,我見過她,她會吹笙,長得也很好。"
幹部沒有說話,有一陣風掃過樹尖和屋頂。
"我害怕,"小滿兒忽然轉回身來,幾乎撲到幹部的懷裏,她的聲音抖顫著,幹部聽到她的牙齒發出"得得"的打擊聲音,他扶住她,用手電一照,她的臉色蒼白,眼睛往上翻著。她說著聽不明白的話,眼裏流出淚來。
"怎麼回事?"幹部慌了手腳。
"我看見了她,我看見了她!"小滿兒大聲喊叫。
小滿兒飛快地跳過一個矮沙崗,貼著寨牆裏麵往東走,這一帶都是軟沙,有很多刨了樹的大坑,幹部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隻好慢走,以便脫離她的領導,並避免她那手電的擾亂。
"走快點兒啊!"小滿兒說,"人家一定上課了,我們不要遲到。"
"你帶的這是什麼路?"幹部半開玩笑地說,"這不是正路。"
"什麼是正路?"小滿兒說,"隻要抄近兒就好。小心,這裏有一眼井,你可千萬別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