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可是,聽說那邊還在打仗,信兒也不好捎。

想起兒女的婚姻,黎老東就想起住宅的問題,現在住的這個破院,雖說村裏已經固定給他,要是兒子們結婚,還是很不夠住的。當父親的趕上這個年月,還不能替孩子們安排下幾間住處,也感覺於心有愧似的。今年一個麥季,一個秋季,收成都很好。他想把糧食合起來,換處宅院。原先,他是想多買幾畝田地的,聽人說,這年頭田地總不牢靠,宅院到什麼社會,終歸是自己的,他就下了決心買宅子。

關於買宅子,老四提議要和軍隊上的哥哥商量一下,黎老東說:"不用。他是革命幹部,不同意我們置家業過活。"

他托了村裏的說合人,替他物色宅院。很快,說合人就來告訴他,後街二寡婦那宅子要賣。這所宅子包括三間土甓抹灰北房,木架門窗都還很堅固,院子很大,以後可以蓋三合房,現在就有一個大梢門甬兒。價格不貴,十石麥子。另外,這所宅院距離黎老東現在住的地方很近,以後來往也方便。

黎老東想了想,很中意這宅子,就要下定錢。但是老寡婦有一個附帶條件,要賣"養老騰宅",就是說要等她死了,新主人才能搬進來。對於這一點,黎老東有些猶豫,誰知道老寡婦哪年死哩,看來她還很健康。不久,說合人又來說,老寡婦有個侄兒要爭這宅院,出十二石麥。黎老東一聽著了急,下了定錢,還和老寡婦那個侄兒鬧了一場糾紛,經過村裏調解,黎老東是軍烈屬,才得買到了手。

買了宅子,黎老東操心的事情可就多了。他隔幾天就要到那宅子裏轉轉,看見院子裏跑著一群別人家的雞,他就轟出去;看見牆頭又叫孩子們蹬倒了,他就壘起來;看見房牆上的泥皮掉了,就和泥抹上。他關心宅院的每一個細小部分,而老寡婦好像什麼也不管,在東間屋裏炕上喘嗽著。

冬天,黎老東想叫老四到這北屋西間來住,捎帶喂牲口,馬槽就安在外間。他和老寡婦商量,老寡婦不同意,說馬會把糞拉到她做飯的鍋裏。因為這個爭吵起來,老寡婦一生氣,收拾東西,到女兒家住去了,聲言是黎老東把她逼走,在村裏影響很不好。在軍隊裏的兒子,不知怎麼也知道了,來信批評了父親。

黎老東為這件事也懊悔了好幾天,覺得是找了麻煩。但是既然買了,就搬來住吧,選擇了一個日子,他和六兒、四兒搬進了這一所新居。人們還要他請酒,他也隻好應酬了一下。

夜裏,六兒很晚才回來,黎老東一直沒睡著,在等著他。

"我為什麼買這個冤孽?"黎老東說,"不就是為了你?"

"嗯。"六兒把頭蒙在被窠裏,"新房子怎麼這樣冷呀?"

"你要學點好。"黎老東又規誡著,"不要整天瞎跑。"

而六兒已經呼呼入睡了,鼾聲是那樣勻稱和舒心,老人是喜愛聽這種聲音的,年老的人,身邊有個小兒子甜蜜地睡著,是會感到幸福的。

可是,聽說那邊還在打仗,信兒也不好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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