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我呀!”雙眉笑著說,“不好看?”

“哪裏找的綢子?”

“保管股要的。”

“好看是好看,就是可惜了兒的。”老改說。

“別那麼小家子擺式了,”雙眉說,“牛是我們的勝利果實,小牛添在保管股,又是一件大喜事哩!”

晚上,人們又來看排戲。一進保管股,看見過廳裏黑洞洞,沒有雙眉,人們就回去了。大順義和小黃梨也來了,出了保管股的大門,大順義說:“戲是看不成了,咱們去看老改吧!聽說他那老牛添了一個小牛,老改像侍候坐月子的,把大人孩子全打扮的像新媳婦一樣!”

小黃梨說:“你去吧,我不去,白天我才和他吵了架,那麼沒昂氣?”

“唉,”大順義拉著她,“咱們多會不和他爭爭吵吵,記恨這些還有完嗎?聽說老改這些日子,分了點東西,手裏很富裕,想尋個人兒,咱們去探探他的口氣。這個年頭,人們手裏全有些尺頭,說成了,比紡一集線子不賴!”

小黃梨就跟她去了。

一到老改住的小南屋,隻點著一根熏蚊子的蒿繩,沒有老改。大順義給他把燈點著,兩個人在屋裏坐了一會,又端著燈出來,看見那老牛閉著眼臥著,小牛爬在懷裏睡著了。小黃梨拉拉那小牛脖裏的紅綾子說:“真糟年景!你看拿回去,過年給小孩子們做個帽子,多好看。”

正說著,老改提著一個馬燈通通地回來了,後麵還跟著一個人,不認識。

老改問。

“誰們?”一看見是小黃梨,他喊:“啊!你幹什麼?你又來刨治它們!

你想偷我的紅綾子!”

大順義站起來說:“你這個兔子!狗咬呂洞賓,不識好歹人!我們給你解決困難來了!”

老改說:“我有什麼困難,叫你來解決?”

“我們來給你說媳婦來了,官還不打送禮的,你倒攆起媒人來了!”

“顧不上!牛病的快死了,”老改憤憤地說,“你死了到閻王爺那裏去告一狀,叫她來個眼前報!快走!快走!”他推著小黃梨,“再不走,我就叫武委會了!”

小黃梨和大順義趕緊跑出去。

老牛回來就不吃草。老改到大官亭去請來一位獸醫,這位獸醫在這一帶是很行通的。老改給三班扛活的時候,常套了轎車或是備了走馬去請的。這天,老改去了,正趕的獸醫有事,又見老改走著去請,就說沒空不能來。老改說:“我喂不起牲口,當真是我的牲口,死了就死了!這是貧農組的牲口,又有一個小牛,無論如何請你走一趟!”

獸醫一聽是貧農組的牲口,就說:“那沒說的!我有多麼要緊的事,也得放下先去瞧牲口!”

老改又說:“論說我們張崗貧農組的牲口可不少,車輛也多,全借給農民去秋耕地了,隻好屈你走一趟!”

獸醫說:“天下農民是一家,現在不能像過去。過去是給地主財東做事,現在是給咱們窮哥們服務,再不能拿架子擺譜!”

來到槽上,獸醫翻開紫牛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了肚子,掏出舌頭看了。

問了問情由,就搖了搖頭。老改心裏涼下來,就問:“先生,你看還有治沒治?”

獸醫說:“開個方試試吧,不準見功。”

老改領他到了賬房,開了藥方,也顧不得送先生,就到藥鋪去抓藥。這裏管賬的侯先生原和獸醫認識,叫小黑燒火沏茶。又問:“大官亭那邊的牲口怎樣?”

“情形差不多!”獸醫說,“因為牲口還沒分,沒確定所有權,人們隻知道瞎使,不結記喂飲。其實牲口這玩意嬌氣著哩!它的生理和人一樣,哪裏照顧不到,也容易出毛病。再說醫治牲口,比起人來還難。人會說話,饑思食,渴思飲,你不給他,他自己會說,會要會找。牲口不會說話,要全憑人去照顧,這就難了。可是人們不想這個!”喝了兩口茶,又說:“這還得教育,人們的自私自利勁還是不小。——這茶葉不錯,這幾年敵人封鎖,很不容易喝到好葉子,這也是果實吧?”

又說了幾句閑話,獸醫才告辭走了。

老改到藥鋪抓好藥,回來叫小黑熬好,幫著灌下去;他又守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