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得再搬家。這回梅梅跟杜鄉一起出去找了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林國棟可憐兮兮地不知道搬哪兒去。杜鄉有些可憐他,悄悄跟梅梅說:“不如暫時讓他住咱客廳。”
“不行,我討厭看到他。”梅梅堅決地說。
老女人的女兒其實不是白血病死的,是誤輸了她自己賣的假藥。可是女人不知悔改,繼續害人,繼續賣假藥,錢越聚越多,卻沒有男人,後來遇到急需掙錢的林國棟,把錢堆起來給他用。其實林國棟每個月給梅梅的錢根本不是真正的收入,真正的收入比那個多一倍。條件是,隻要老女人召喚,林國棟就得隨傳隨到,所以梅梅才會覺得林國棟老出差,其實就是伺候老女人去了。
這些內幕當然隻是林國棟清楚。他知道說得越多,離婚的可能性越大。林國棟從來沒想過跟梅梅分開,他也感到委屈,他認為他做的一切真的是為了全家有好日子過,買到梅梅渴望的房子。
可是到頭來雞飛蛋打,林國棟想想林五一,再想想自己,心裏忽然生出晦暗情緒,提了一瓶酒邊喝邊盲目地往前走,走著走著就走到剛剛搬離的哪套粉色房子的小區裏。林國棟不禁走上摟去,門上貼了封條,雖然才住兩個月,已經對這房子生出深深的感情,想起跟梅梅在裏麵最融洽的一次。林國棟越想越心痛,把酒狠狠地往喉嚨裏倒,嗆得咳嗽起來。
頭開始暈了,腳開始沉了。林國棟抬起頭,這棟房子有十二層,他還一次沒有上過樓頂。不知道站在最高處看北京會是什麼感覺?這樣想著,慢慢往樓頂走,風吹到麵上,真涼,真舒服。林國棟站在樓頂邊,看著北京上空灰蒙蒙的天,有些笑容浮上臉頰,北京再怎麼起風沙,刮沙塵暴,看起來就是那麼大那麼闊氣,死也要做北京人!他第一次明白梅梅為什麼總是說:“有個自己的房子才算家。”現在,他終於一無所有了,那個遙遠的房子夢,他不需要再做了,忽然有卸下所有包袱的輕鬆。
樓下不知什麼時候聚集了很多人。林國棟不知道樓下發生了什麼,隻覺得那些人看起來像螞蟻,自己動動腳就可以踩死一大片。
林國棟朝下望了望,樓下一片驚呼。林國棟得意地笑起來,嘿嘿,個狗日的,誰也沒我站得高,看得遠,這北京,實在太他媽的美!
在昏迷的那一刻,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林國棟,你不要做傻事!跟我回家去!”
林國棟笑起來,是梅梅的聲音。他覺得自己在向她飛過去。
“據調查,已經有不少年輕人逃離北上廣,到二線城市尋求發展……”梅梅讀著報紙上的新聞,跟坐著輪椅的林國棟商量,“你看,我們是不是也回到湖南或湖北去呢?”
林國棟全身纏滿紗布,含糊地說:“不,我在北京開出租。”
梅梅笑起來,林國棟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看來離康複時間不遠了。
杜鄉跟杜建南在咖啡廳喝茶,杜建南剛剛調到北京,算平級調動,但是想到可以見到杜鄉,他覺得人生實在幸福。
杜鄉坐在杜建南對麵,微笑地看著這個兄長,想起曾經聽過的議論:“他就是個清官。”杜鄉心裏輕鬆起來,以後跟他交往,再不用擔心會做那個不光彩的貪官背後的女人了,因為這個人比李天明那樣的商人靠得住。
“李春風是李天明弄進去的,你聽說了嗎?”杜建南問杜鄉。杜鄉啞然搖頭。
“不過他也沒落好下場,這回違規加頂,還涉嫌偷稅漏稅,他問題很多,已經被抓了。我看,這回他逃不脫了。”
杜鄉默默聽著,像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心裏不起任何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