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牛家村。
今天的村子有些熱鬧。
大半個村子的村民都聚集在牛員外家中的後院中,圍坐在七八張擺開的四方桌前。
……等待開席。
順道送牛員外家的獨子牛德水最後一程。
所謂“嗩呐一響,白布一蓋,全村老少等著上菜。”
董合就是等著上菜的人之一。
他20來歲,身高1米8出頭,皮膚有些黝黑,談不上貌比潘安,也算生得相貌堂堂,一件繡著花紋的黑色長袍鬆鬆垮垮的裹在身上,為整個人增添了一絲英氣。
同樣是等待吃席的人,董合的桌位卻與其他人不同。
別人都是七八個人擠在一張桌子上,一人放屁,八人升天,誰也別想幸免。
隻有他獨享一桌,且位置靠在最前方。
熱菜還未上桌,油炸花生米和水煮毛豆等幾盤可口的涼菜就被人擺了上來。
桌麵上還有一壺米酒,一把墨綠色刀套的樸刀。
董合緩緩握著酒壺的把手摩挲,此時的心思壓根不在酒菜上,而是悄悄向旁邊支起了耳朵。
“你們曉得不?今天這席麵啊……吃的不安逸。”
“我奉勸各位一句,早點吃完早點回家,最好這幾天都不要出門,否則……”
說話的是一個戴著小圓帽,留著一嘴八字胡的中年滄桑男人。
在他麵前的桌麵一角,還擺著一把嗩呐。
“否則怎滴?”
與他同桌的其他村民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我們吃了席麵可是要出力的,抬棺下墳都少不得我們,牛員外還能小氣這點吃食不成?”
“嘿,瞧你們這些凡夫俗子……”
圓帽男人怒其不爭的用手點了點同桌村民,並未注意到支著耳朵偷聽的董合。
和董合一樣,他也是過來幫忙的人之一。
不同的是,董合是一位特殊的守夜人,而他則是一位走南闖北,靠著一手家傳手藝吃千家飯的人。
眼界和見識自然遠超常人。
“瞧你們想哪兒去了,我擔心的並不是活人,而是……”
嗩呐師傅說到關鍵處,故意用眼神朝裏麵的內堂瞅了瞅,隨後一言不發的從懷中摸出先前藏好的兩顆花生米,扔到嘴中慢慢咀嚼起來。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往裏間一望,不由得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隻見院中的廂房內,門板早被人提前拆了下來,被兩條並排的長凳架在上麵,門板上躺著一個蓋著白布的人。
難道……
“程師傅,你就別賣關子了,不是活人,難道還會是死人不成?”
“程師傅,我家裏那隻老母雞又下了幾個雞蛋,等吃完了席麵你跟我回家,我讓媳婦將雞蛋煮熟,給你帶著路上吃。”
“是啊,大家鄉裏鄉親的,程師傅有什麼話可別藏著掖著,免得害了大家。”
這些村民大部分都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鄉裏漢子,一輩子都沒離開過村子十裏之地,對這種鬼神之說最是迷信。
何況,又事關他們的切身安危。
原本安放在肚子裏的一顆心早被勾到了嗓子口。
不僅是他們,便是附近的幾桌人也被程師傅的一番危言聳聽吸引了注意力,席麵也不吃了,悄悄將身子向這邊靠了靠。
董合反而將身子收了回去,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心中一陣懵逼。
“他奶奶的,好不容易接了一樁活兒,難不成其中還有什麼蹊蹺?”
這些村民吃完了席麵可以回家摟著自家婆娘睡覺,他可要留下來守夜的。
沒得法,吃的就是這碗飯。
常言道:人死如燈滅,理應入土為安。
在入土之前,往往要在家中停屍幾天,通常為3-7日。
一來是為了悼念,讓附近的親戚朋友趕過來見亡者最後一麵;
二來敲定新墳和準備棺木也需要一些時日。
若是大戶人家或家境寬裕之輩,往往會請一些道士或者和尚來家中做一些法事,好超度亡魂。
偏偏這牛家村背靠大山,山路崎嶇,雖不說與世隔絕,但距離最近的縣城上元縣尚有十幾裏遠。
附近又無道觀和寺廟。
久而久之,這裏的村民就換成了另外一種省事的‘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