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到了掌燈時候，月亮已掛上枝頭，圓滾滾黃澄澄沉甸甸的，有如秋園裏的碩，叫人望之生喜。
到底是中秋時節，單望一望高，賞一賞月，哪怕身一人遠在他鄉，深吸一口爽冽的氣，就連歎息都仿佛輕盈了許多。
是豐時節，臨近湖濱山澤的莊戶趕著大早送來了大閘蟹數籠、上好的蓮藕菱角近千斤，的桂花、雨的龍井、陳釀的花酒，加上淩晨剛摘的還披著露水的頭茬蔬，剛宰的還冒著熱氣的畜禽紅白肉，成列的馬車加急運來，從腳門送進後院廚房庫倉，周三家的，一碼碼，一，登記入冊。
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今晚，為了時刻。
使站在門的人，遠遠也可望見這座大宅後花園中樓上的宴飲之所，張燈結彩，燈火璀璨，竟似上的星漢墜落凡間，可惜，繁華竟也似星辰一般遙遠，地上的人能瞧上一瞧，搖一搖頭，也就罷了。
“怎生得這倒黴，偏偏中秋當班，一連幾日都是這樣，可給我累得不行。”
“可說呢，我也不比少搬。不過，今晚人家都能落個團圓，我們倆能彼作伴了。”
兩個門子刻蹲坐在門內角落裏，揉揉胳膊錘錘腿，嘴裏滿是抱怨。
“這莊戶著實可恨，是個李莊頭，見了主子們個個殷勤，使喚我們卻是神氣得。”
“可說呢，也沒見給個賞錢。”
“稀罕他倆賞錢？我倒賞他兩個大嘴巴！”
“呀，就過過嘴癮吧……”
一陣急雨般的叩門聲突響起，把兩個門子都唬得跳了起來。
闔家團圓的時候，哪裏來的不速之客。必是近有竄至的饑民，饑民進了城就變成刁民，到處秋風，是容易理的兒。
於是李三門和錢二門慢悠悠地了栓，把小門讓開，便不耐煩地一齊張望，一邊同聲嚷“哪家臭要飯的……”
今晚是大節慶，門的燈籠亮比月還多三分，燈下照出一個跟他倆一樣身著粗布黑衣的人來，人眉目秀，身肢細長，皮膚白嫩，混似人披了麻袋。
李三不禁暗歎：這等俊俏人物，凡人何能得見，怕是春榭軒近的頭牌隋芳芳也不如了。
錢二突覺得自己身上素粗糙剌人的衣服，在一瞬之間變得像老婆的肚皮一樣柔軟，他還起小少爺幾日教他的詞兒，“魚榮煙”，來這就是“與有榮焉”！
兩人心動，卻聽來人冷笑：“臭要飯的沒見到，惹人厭的狗倒是有兩條。”
他的聲音如人，透著一絲柔，而則矣，罵的人不會覺得如沐春風。
何況聲音裏透著習以為的輕蔑。有慣了主子的人才能說出樣的話。
不待他們出應，來人從懷裏出一張玉牌。
“們許是不認得我，我也不跟們計較了，們總認得我手裏這樣兒東。”
兩人聞聽言，互對視一眼，必有來頭，輕易怠慢不了，於是順從地聲屏氣，凝神去，卻見玉牌與素所見府上老爺們的玉牌製大體似，體卻是仿佛不透的黑色。
就算錢二李三不曉，這下也立刻白過來了。雖白過來，一卻加迷惑了。
“這晚了，王爺……”
男人厲聲斷兩個門子的疑問，“多嘴！不該問的問！”
他立刻又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變化之快，就算錢李二人把胳膊起來也摸不著頭腦。
兩張銀票轉瞬間出現在兩人手上，一到數目，他們都跳了起來。
一兩，夠家裏幾口子舒舒服服過上兩三年了，不過……也可以偷偷地去瀟灑一番嘛……
這輩子沒見過這大的錢，沒有過這親密的觸，兩人忍不住來多摸了幾遍，還是不禁問：“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