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隻見秀秀在門後咬著嘴唇直衝我擺手,我頓時領悟:如果我替王福對上來秀秀豈不是要被王福娶走?變改口道:八戒門口戲嬋娟。這次人們笑的更厲害,王福這次也知道我對的不光不對,還在戲弄他,於是哭著回去找媽媽了。
這次是我和秀秀第一次接觸,雖然是借接的,但由於我能及時領悟秀秀的意圖,有點心有靈犀的意思,感覺彼此距離拉近了很多。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們都會心照不宣的在午後去散步,逐漸熟識、相知。
雖然我在縣城,秀秀在省城,但每個假期,我們都會在李家窊相聚,村前村後,田野山丘都留下我們的歡聲笑語。但秀秀最喜歡的,是東山坡上的那一片麥田,盛夏季節,碧濤萬頃,微風吹過,田地裏泛起綠的波浪。秀秀說,將來等我們老了,就在這麥田邊上建一間茅屋,在這裏隱居。
轉眼我和秀秀都要升高三了,高三的生活是灰色的。整天的習題模擬複習測試搞的我頭暈腦漲,但是我記得我和秀秀的約定:相逢省科技大,那裏有最好的文科專業。秀秀的願望是像爸爸一樣做一名優秀的語文教師,帶著孩子們翱翔在知識的海洋。而我,一直是文學的寵兒,每次作文都幾乎滿分,曾發誓對文學要像對秀秀一樣,不離不棄。
我們約定,雖然在高三的日子裏,不會再有寒假暑假,無法再相聚在李家窊但要彼此保重,努力學習,一年後相逢在省科技大的漢語言文學專業。
在高考前的一段日子裏,“非典”到來,學校封校,所有走讀生都必須住校。我背著大包小包住進學校的集體宿舍,白天依舊緊張的複習,晚上由於對環境的不適應無法入睡。於是看著窗外的天空,布滿了星星。這令我想起曾經也是這樣的夜晚,我和秀秀躺在村子打穀場的穀剁上,看著漫天的繁星,說著自己心底的秘密,秀秀光著腳頑皮地踩到我的腳上,光滑溫潤,就像一塊暖玉。
高考前的日子裏,我對秀秀的思念到了極點。7月,好不容易考完最後一門,我衝出考場回家就收拾行李,跟媽媽說去姥姥家。媽媽一把把我拎回來,說還不知道考的怎麼樣,等報了誌願分數下來錄取後再去,如果沒考上回去還不給村裏人小看!媽媽對我上竄下跳的成績一向沒把握,雖然我自己心裏有數。不知道秀秀現在在做什麼,如果見麵時拿錄取通知書給看,秀秀一定很開心。秀秀成績那麼優秀,也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等待通知書的日子又是如此漫長,等通知書下來,已經時近九月,很快就要入學了。
我等不及每天下午一班的客車,清晨一醒來就趕去搭乘回姥姥村的拖拉機前往村裏,清晨的風有點硬,讓我的頭腦倍感清醒,一路都在想念分別一載的秀秀。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終於回到了闊別一年之久的李家窊。在村口下車,頓時聞到了鄉村特有的泥土氣息,遠處的雞鳴聲,狗叫聲,一切都是這麼熟悉。我快步走向姥姥家,心裏琢磨著秀秀有沒有到。
結果房前屋後路邊小徑都沒看到秀秀的影子。我跑去問姥姥,姥姥一生歎息:造孽啊——
我的心一涼,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跑去村後的秀秀奶奶家。大門沒插,我推門進去,來到張奶奶屋子裏。屋子采光不好,很暗,隻看到張奶奶一個人在黑暗裏呆呆的坐著,臉上的皺紋就像用石頭刻成的一樣,顯得深刻而僵硬。我連叫了幾聲,張奶奶才緩緩的轉過頭,看到我後,長歎一聲:唉——,孩子,你回來了,來找秀秀的吧?張奶奶眼裏已經注滿淚水,幹癟的嘴唇顫抖著,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秀秀她,走了。之後用手捂著抽噎起來。我懵懂的站在原地,腦袋裏一個炸雷響起,再聽不見任何聲音,再沒有任何知覺。
秀秀和我並肩走在村邊的小路上,風吹來,秀秀的發絲拂過我的麵頰,癢癢的,秀秀在跟我說著什麼,可是我怎麼也清不清楚,我說秀秀你近一點,再近一點,可是秀秀越來越遠,我伸手去拉,可是什麼也抓不住,心裏一急,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姥姥的屋子裏,周圍聚了好多人,媽媽也在。
姥姥說了一句造孽啊,就去邊上抽噎了。我的頭像裂開一樣疼。媽媽說沒事了,醒了就好。
媽媽斷斷續續告訴我,我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高燒不褪,嘴裏一直喊著秀秀。我問秀秀呢?媽媽輕輕的告訴我,“非典”期間,省城是重災區,秀秀不慎被感染……
兩行熱淚從我眼角滾落,麵頰一陣滾燙。
遵照秀秀的遺言,秀秀家人把秀秀葬在了東山坡上麥田的邊上。臨行前,我來到秀秀的墳前,強忍著眼眶裏的淚水,跟秀秀道別:秀秀,我會完成你的心願,等老了之後,在這裏建一間茅屋,我們在這裏隱居。
天空突然落下一陣輕快的雨,滴滴答答,就像秀秀的鏤空水晶涼鞋踩在鄉間的小路上。秀秀,是你來赴我們的約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