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堅決讓我害怕,我以前從來不知道,我孤注一擲想要保護我的人,竟然是這麼狠心一個人。
我去醫院檢查了,可是醫生說,因為頻繁的打胎,這個孩子,要是再留不住,那麼以後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孕了。
不孕?我才十八歲,就有可能不孕?
我不會承認,在跟萬叔叔的這兩年裏,他不戴套,我打過兩次胎。
我死活要保住這個孩子,即使要分手也要留住。溫寧卻很堅決,他說即使跟我分手,也不能容許可能是他的孩子的種,流落在外麵。
第一次,他跟我說了分手,在我懷孕的時候。
沒有辦法,我隻好把懷孕的事,透露給了他媽媽。他媽媽雖然更加中意那個叫做何初初的兒媳婦,不是很喜歡我,可是對我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在意的。畢竟,到底是溫家的孫子。
他媽媽把我從出租屋裏接出來,我住到了他家原本用來做婚房的新房子。我暗暗發誓,既然住進來了,我就絕對不會走。
我覺得,孩子勢必是我扭轉局勢的一個招數。
我等啊等,等啊等,終於等到,溫寧與他的老婆離婚了。可是,他沒有到新房子裏來看我,他始終覺得,如今的這個我,與記憶裏的初見,他心中那個單純可愛的我,相差甚遠。他難以原諒我。
但我深深相信,孩子出生了,就會證明一切。因為,在溫寧之後,與其他的男人,雖說不是絕對什麼都沒有,但不是戴了T就是吃了藥的,都是做好了保護措施的。
可是,他已經不信我。
(6)
我安心在這裏住著,他媽媽有時候給我帶來新鮮的水果蔬菜。五十多歲的老太太了,看著我的時候,會歎氣。“才十八歲啊,十八歲的小姑娘,怎麼會是那麼壞的人呢?怎麼會經曆這麼多姑娘呢?”
怎麼會呢?我也不知道啊!
他一直沒有來看我。
我沒想到,再一次見麵,是他與潘喜喜一起來的。
曾經,為了潘喜喜,為了這個傳說中超越友誼的異性朋友,我與他吵過很多次。隻是每一次,都是潘喜喜贏了。
現在,溫寧居然帶著潘喜喜前來。就在我猜,其中有什麼玄機的時候,溫寧卻很大方的告訴我,他與潘喜喜要結婚了。
我,永遠都沒有機會。
他,不會承認我。
我哭,我鬧,我拿肚子裏的孩子做賭注,可是都換不得他的回頭。
他沒法把我從新房子裏趕出去,可是他卻可以選擇不看我不認我,這就是他對我最狠的報複。最後一次見麵,他對我咬牙切齒的吼:“好啊,程舞,你要住,就住這裏好了。現在我不管你,等你生了,看我怎麼收拾你,看你怎麼自圓其說。”
我隻是哭,我努力的忍著。我告訴自己,人生最難受的事,都讓我一一經曆盡了。我這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還有什麼怕的呢。
還好我有錢,有一筆不算多但也不算少的錢,我要養活我的孩子。這個孩子,將會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不會背叛我的人。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沒什麼可失去了。
那時候,我沒想過,我還有一個孩子。我也沒想過,那個大美女潘喜喜,已經不能生了。
我這樣隱忍了幾個月,為了我的孩子,我熬著。終於,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奇痛無比。
生產的時候,是溫寧他媽來照顧我的,但是,令我痛苦不已的是,醫生告訴我,我生了一個死胎。
我不信,不信這個事實。怎麼會呢?我都感覺過他的跳動,怎麼會生一個死胎呢?
我刨根揭底,但也無能為力。所有的醫生,護士,一致口徑,對我說,我的確生了個死胎,這是很遺憾的事。
哭了很久很久,溫寧他媽提著湯安慰我:“小舞啊,別怕,反正你還年輕。溫寧那孩子,死不聽話,又跟別人不清不楚,他的孩子,沒了,或許現在痛苦,將來,或許還是好事呢。”
我哪裏顧得上喝湯,隻是哭的不能自己。我哪裏能告訴她,告訴這個對我還算仁至義盡的老婦人,我已經不能生了,我永遠不會擁有自己的孩子了。
在醫院裏養了一個月,溫寧他媽照顧了我,後來,我出院了。
後記
我下決心告別所有過往,回了繼父的家,見到了兩鬢斑白老態盡顯的母親。
繼父,成了過去的爸爸那樣的人,對我媽媽,不是罵就是打。我似乎都不能明白,是不是我媽媽天生就是活該挨罵挨打的人。
我在一家商場,找了一份導購的正經的工作。我的錢,被我存起來了。我想好了,如果上天注定我沒孩子的話,我要養老。那時候,我還不到十九歲,就已經做好了養老的準備。
有時候去看媽媽,但是去的很少,因為每一次繼父看到我,都會很不高興。他額頭的疤,似乎一次次的提醒我,他曾對我做過什麼荒唐事。
我的生活,開始變得平淡而簡單。
直到有一天,在人來人往的大街,我突然的遇到了溫寧,遇到了那個曾經讓我不知道是不是愛的但是讓我打亂了生活賠上了一切的人,那個讓我下定決心從良是的人。
他獨自走在街頭,落寞的模樣。
有些人,你對他,不是愛,而是他曾給過你溫暖或恩澤,於是你就可以將他銘記很久。
他的手裏,抱著一個孩子。
我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但是時隔一年,我又不敢確定。因為我不確定,這一年裏,他與潘喜喜結婚,潘喜喜會不會也給他生了孩子。
我還在猶凝不定,他的影子,卻突然的消失了。連帶著,我的關於懷孕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世界很小,城市很大,欠缺了緣分的人也許終身都不會再見了。
我不敢去問。歲月讓我這個曾經叛逆的桀驁不馴的少女,如今充滿了平和。我早已失去了勇氣,我害怕自己會再度失望。
我一側頭,那頭哪裏還有人,有的,隻是川流不息的車。
我仰頭,在人來人往的大街,我不讓任何人發現我流淚滿麵。我的眼裏有掉不完的淚,因為,我的心底永遠都有贖不完的罪。
曾經我是一個悲傷的刺蝟,我在尋找那個願意擁抱我,用愛軟化我的刺的人,可是我窮其一生也沒有找到。
假如,我是說假如,如果有來世的話,那麼我會在佛前祈求上天,讓我出生在幸福健全的家庭,不會遭遇天災人禍,生離死別,重新將你遇到,陪你好好的活一遭。
隻是那時,還有誰,記得我呢?
這些年來,我東奔西走,無人伴我以歌,無人伴我以酒,到最後,竟也無人伴我共白頭。
而我,也隻能在寂寞的大街,流淚一把,然後埋首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