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狗還在車前汪汪汪地叫,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紀妍害怕得都不敢開窗。
想到剛剛自己被這隻土狗攆著跑狼狽的樣子,紀妍氣悶地罵了聲,冷聲吩咐司機把車開走。
紀因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搞得有點愣。
她站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那隻大黃狗朝著這邊跑了過來。
和一分鍾之前呲牙咧嘴的凶樣不同,這會兒它一副樂顛顛的模樣,邁著四條腿從紀因身邊跑過去。
又跑了幾步,才停下。
紀因好奇地回過頭,就看見段昂手插著兜,姿態閑適地站在路燈下。
昏黃的光影映在他黑漆漆的眼眸裏,竟添了幾分暖意。
他手從衣兜裏摸出一根火腿腸,剝開喂到那隻大黃狗嘴裏,身子彎了彎,在它腦袋上摸了一把,勾唇誇獎:“剛才表現不錯。”
大黃狗嗷嗚幾口吃完那根火腿,一動不動地站在少年身旁,身姿筆直,模樣還有幾分帥氣。
紀因朝他走過去,有點疑惑地問:“你什麼時候養了狗呀?”
接觸這段時間,並沒有看到他帶狗回過家,但這隻大黃狗看著又和他很親近的樣子。
“不是我養的。”
段昂道:“這是前麵那個水果店老板的,我喂過它火腿,次數多了它就和我熟了起來。”
紀因哦了聲,記起書包裏還有一盒沒來得及喝的酸奶。
小時候她的家裏養過一段時間狗,是一隻毛色雪白的薩摩耶,長得很可愛,叫小雪糕。
不過因為小雪糕和她更親近,紀妍看不慣,後來就吵鬧著讓媽媽把它送走了。
她有經驗,知道小狗狗不能隨便喝牛奶,但酸奶是可以喝的。
她蹲下身,從書包裏拿出酸奶,撕開上麵的一層薄膜後把放到大黃狗的麵前。
大黃狗沒馬上喝,腦袋仰起去看段昂,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段昂頷首:“喝吧。”
大黃狗這才伸出舌頭舔起酸奶。
紀因有點驚訝它這麼通人性,感興趣地問:“它叫什麼名字呀?”
“大黃。”段昂回答。
紀因看著它一身黃毛,感覺和這名字倒是很搭的,她笑眼彎彎地看著大黃哼哧哼哧舔酸奶盒。
“剛才那女的誰啊?”段嘖了聲,皺著眉問,“說話那麼難聽。”
紀因眼眸黯了黯,抿了下唇,小聲道:“我姐姐。”
段昂聞意外了下,很快眉擰得更緊了些:“這麼遠跑過來,就為了說那麼難聽的話給你聽,她腦子有病吧?”
“還有你,就任由她欺負也不還嘴,傻不傻啊你?”
紀因沒吭聲。
一時間巷子裏更安靜,遠處不知哪一戶電視音量開得特別大,甚至隱約能聽見幾句台詞。
她低著頭,腳尖踢了踢地上的一顆小石頭,悶悶道:“我們家情況不一樣。”
她小聲道:“你沒聽我姨媽講過嗎,我是爸爸出軌後生下的,是私……”
段昂沒等她後麵兩個字說完,打斷道:“那又怎麼樣?”
紀因茫然地抬起頭,不是很明白地看向他。
小的時候,每當她和紀妍有矛盾,江琳總會偏向紀妍。
爸爸就會哄著她說:“妍妍性格急,因因乖,你多讓著她點好不好。”
一般情況下紀因都沒有和她計較。
直到上次,紀妍太過分了,偷偷溜進她房間把小時候很好一個玩伴送她的八音盒搞壞了,紀因才和她在樓梯爭執起來。
她手都沒有碰到她一下,是紀妍自己沒站穩摔了下去。
正好見到這一幕的江琳跑來,也不聽她的解釋,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江琳多年壓在心底的怨恨在這一刻都朝著她發泄出來:“你一個私生女有什麼資格推我女兒!你搞清楚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別學得和你媽一樣不知廉恥!”
那時家裏做飯的,打掃的阿姨都在,後來紀因去廚房拿個什麼東西,不小心聽到了她們的討論。
“哎喲,一個小三的女兒在家裏享受了這麼多年好日子竟然不知道感恩,還好意思和人家真正的千金小姐鬧。”
“是呀,要不是夫人心好收留她,她一出生就得送去孤兒院吧,真是太不知道感恩了。”
紀因當時沒走進去,默默轉身回去了。
但凡知道她的私生身份後,都會覺得她虧欠著紀妍,那麼平日裏對她多忍讓一些也是應該的。
時間久了,紀因也會想,是不是她的出生本身就是個錯誤。
一陣晚風吹過,幾蕊槐花從樹上落下,空氣裏多了幾分清幽的香氣。
小姑娘微仰著臉,一雙眼睛水汪汪,透出幾分茫然不解。
段昂朝她走了兩步。
兩人距離拉近,他個子高,低頭直勾勾地和她對視。
紀因撞進一雙漆黑似墨的瞳仁裏,少年往日懶散神色盡數斂去,低沉的嗓音裏透出認真。
“那些事都是大人不負責任造成的,你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