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一片漆黑。
紀因坐在客廳的小板凳上,身上披著段昂的外套。
她還有點不知所措,愣愣地看著少年拿著手電走到電表那兒。
段昂舉著手電筒,打開電表用試電筆檢查上接線柱,試電筆亮了下,證明是有電的。
又試了下麵的接線柱,這次沒電,他推斷是斷路器壞了。
其實大晚上弄這個不方便,然而他回頭——
小姑娘坐在板凳上,整個人看起來小小的,仰著頭一眨不眨地望著他這邊。
簡直乖巧得過分。
段昂:“你過來,幫我舉一下手電。”
紀因趕緊過去。
夜色裏,段昂借著那束手電筒的光把斷路器換了,再掰下空氣開關,客廳裏的燈倏地亮了。
他頭低著,視線自然地落在麵前的粉色拖鞋上。那雙腳小的很,腳趾頭嫩生生的,因寒冷蜷縮著。
段昂移開視線:“好了,你可以去洗了。”
紀因嘴角開心地抿起,真心實意道:“太謝謝你了。”
她站起來,要把外套脫下來還給他,轉而想到自己身上的泡沫還有頭發上的滴水都弄到了他衣服上。
“就、就你的外套。”紀因臉微紅,歉意道:“等我明天洗幹淨之後再還給你吧。”
段昂無可無不可地“嗯”了聲,轉身往臥室走。
紀因關上衛生間的門,握著淋浴頭,重新擰開閥門,一股股溫熱的水流流了出來。
剛才受了涼,再洗熱水澡特別舒服,溫熱的水流打在冰涼的肌膚上,她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洗完澡,紀因回到房間,吹幹頭發又趕緊找出一袋板藍根倒到被子裏衝泡。
她從前沒有這麼小心,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她是寄住在姨媽家裏,要是生病了會給別人添麻煩的。
她對著玻璃杯吹了幾口,白茫茫的霧氣一下子散開,紀因仰起脖子閉眼,一口氣把褐色的板藍根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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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六,學校補課,但不用上晚自習。
紀因七點多鍾回到家,姨媽每天上晚班,家裏沒人,她按開牆上的燈,彎下身換鞋子。
桌子上有給她留的飯菜。
紀因吃完飯,端起一個大盆子到洗手池那兒,挽起袖子,擰開水龍頭放了一盆。
就一件衣服,不好用洗衣機,她隻能選擇手洗。
倒了幾滴洗衣液,把段昂的那件外套放進去洗。
水冷得刺骨,冬天的衣服打濕了之後更加重了,她使了很大力氣,一雙手擰得通紅才擰幹掛到陽台那兒的衣架上。
做完這些,紀因回到房間寫今天的家庭作業。
十點多鍾,外麵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又過了沒幾分鍾,客廳裏響起婆媳劇的聲音。
紀因知道是姨媽下班回來了。
她學到快十二點,放下筆揉了揉眼睛,站起來去外麵的衛生間洗漱。
收拾好之後,蘇秀雲剛好從臥室出來接水喝。
紀因想起還沒來得及還給段昂的衣服,又看了看他一直緊閉著的房門,忍不住好奇問:“姨媽,段昂怎麼總是那麼晚回來呀?”
蘇秀雲是出來喝水的,正拿著水壺往被子裏倒。
咕咚咕咚水聲中,她打了個哈欠,語氣裏有幾分輕嘲:“他啊,無父無母,就一個孤兒,可不是成天在外麵瞎玩鬼混嗎。”
說完喝了水,把杯子倒扣著放桌上,又轉身進屋了。
紀因愣怔地站在原地。
盡管之前隱約有點猜想,可是“孤兒”這個詞聽人直白說出來,心裏仍舊有點不太好受。
她想起前幾天那個寒冷的晚上。
她穿著他的外套,坐在板凳上瑟瑟發抖,少年背脊筆直,一聲不吭地拿著各種工具忙前忙後。
紀因把那件黑色夾克疊好,放進一個紙袋子裏,掛到他房門口的把手上。
*
淩晨兩點多,段昂從網吧出來,冷風撲麵而來,夾雜著零星幾滴雨點。
氣溫比白天時低很多。
路上雨勢漸大,風吹得樹枝發出嘩嘩聲響,等回到家,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淋濕了。
段昂擰動門把手,摸到了上麵掛著的紙袋子,低頭一看,是他的那件黑色夾克。
他直接拎了進去,隨意地一放,拿了條幹毛巾擦擦頭就躺下睡了。
這一覺睡得沉,到第二天快中午時才醒,房子裏靜悄悄的,他以為家裏沒人,套了件衛衣就走出去。
然後意外看到了在客廳裏吃飯的紀因。
段昂想了想,記起今天似乎是星期天。
紀因坐在飯桌前,見到他從房間裏出來,整個人也是一愣。
他房間的那扇門一直關著,她完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家,又什麼時候不在。
她還以為他又一個晚上沒有回來呢。
段昂去衛生間刷牙,冷水往臉上潑了幾把,走到客廳茶幾邊,彎腰從底下拿出一盒泡麵。
紀因小心翼翼地往他那兒瞄了一眼,他嘴角有絲淤青,一看就知道是打過架的。
昨晚淋了雨,段昂現在頭有點暈,嗓子也開始疼起來,因此對麵前的這碗泡麵也提不上多少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