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麗穎愕然地張大了嘴巴,接著,她就看看到鄭健飛扶起了王雪兒率先走出了排練室,蘇萌愣了愣,拉著許欣欣也要走,郭楚歌皺著眉頭沒動腳,似乎在左右為難。
“你們站住!”周麗穎一聲怒喝,“作為同學,我們對飛燕有救助的義務,明知道她有生命危險卻見死不救、想用謊言逃避責任,這是犯法的!你們要是走了,你們就犯了間接殺人罪!”
“飛燕她已經死了,即使送去醫院也救不回來了,她橫豎都是死,為什麼一定得連累我們?”鄭健飛一聽火了,指著周麗穎說,“別以為你自學了點兒法律條文在這裏瞎賣弄,你嚇唬誰呀……”
鄭健飛話沒說完,就被郭楚歌惡狠狠地打斷了:“你們別吵了!出去找人來救她!”
鄭健飛幾個人足足盯了郭楚歌五秒鍾,說:“楚歌,你怎麼也跟著犯渾?”
“你們不覺得我們要這麼走了天理難容嗎?”郭楚歌看著躺在地上的柳飛燕沉重地說,隨即他怒吼了起來:“站著幹嘛?還不快去!”
“不可理喻!”鄭健飛氣惱而無奈地甩出四個字,領著三個女生走了出去。
樓道裏很安靜,幾個人的腳步聲雜亂無章,蘇萌轉頭看見眼神僵直的許欣欣,看到她滿身血汙,髒亂不堪,又看看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就猛地停住了腳,說:“我們這個樣子真像剛殺了人,不知道去路邊攔車會不會讓人抓起來呢。”
“可不是,真他媽的煩。”鄭健飛狠狠地捶牆,“算了,我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裏呆會兒吧,周麗穎和郭楚歌說得好聽,他們怎麼不去?哼!”
三個女生沒人反對,她們坐在了樓梯台階上。
“不能坐在這裏,等會兒周麗穎和郭楚歌下來看到我們又有的說了。我們找個地方躲一躲吧。”鄭健飛說。
這會兒,王雪兒冷靜了些,她擦幹了眼淚,默默地站起來跟著鄭健飛拐過樓角,隨便找了間排練室藏了進去。
許欣欣坐著沒動,傻了一般。
“欣欣,你還好吧,別這樣,你又不是故意的……”蘇萌回頭一看,隻好走回去扶她起來。
“我、我殺人了……嗚嗚,如果我不把那把刀拔出來,飛燕就不會流那麼多血……”許欣欣一遍遍喃喃自語,把兩隻手舉在眼前癡愣愣地看。
“好了,事情已經這樣了,又不像錄相一樣可以倒帶,走一步看一步吧。”蘇萌安慰許欣欣,自己心裏卻慌得要命,想到柳飛燕在樓上的排練室裏奄奄一息,她就頭皮發麻。
蘇萌扶著許欣欣進屋時,看到許健飛和王雪兒都黑著臉,一個個目光焦灼。
蘇萌忐忑不安地問:“我們、我們真的見死不救,就在這裏等?”
“什麼見死不救,我們是在自救!人不自救天必亡之,遇上了這樣的事,我們已經夠倒黴的了,能躲就躲吧,我們就在這裏等,等著看看周麗穎他們怎麼辦,如果他們能去找人來,我們隨後再上去做做樣子;如果他們也跑了,我們也不要自找麻煩了。”鄭健飛說得毫不含糊。
蘇萌沒有主見,點了點頭說:“這樣也好。”
許欣欣背靠在牆上,同伴們說話的聲音明明就響在耳邊,可她聽起來覺得那麼虛幻遙遠,她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不知怎麼就想起假前柳飛燕過生日、大家在宿舍裏給她慶祝生日時,柳飛燕說:“我的願望是,希望我們永遠是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永遠是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句話回蕩在許欣欣的腦海裏,更加重了她的惶恐,她揪緊了自己的頭發,把頭深深埋在雙膝之間,她沒有勇氣麵對這一切,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犯罪,但她很清楚,如果要負賠償責任,那她得負主要責任,她得拿出很多錢給柳飛燕家,那會是怎樣一個天文數字?她家境貧困,爸爸媽媽累死累活都賺不夠學費,還要她自己打工賺,她要怎麼跟爸爸媽媽要那筆巨額賠償金?她不用想都知道,當爸爸媽媽聽到這個可怕的消息會是多麼震驚、絕望和憤怒,暑假她不在家好好幫家裏幹活,卻到學校裏惹是生非,她們一定會又哭又鬧,說不好她這書就念不成了……越想越怕,許欣欣被恐懼和膽怯折磨得肝腸寸斷,良知和愧疚又在淩厲地鞭笞著她,她被這些錯綜複雜的情緒折磨著,如墜地獄。
外麵,不知什麼時候陰了天,濃重的烏雲遮住了太陽,空氣裏沒有一絲風,悶熱的氣浪灌進屋來,更讓人無比壓抑。
“我、我去趟洗手間。”許欣欣心慌氣短,隻覺得小腹脹痛,十分尿急。
沒人理她,許欣欣就顫顫地走了出來。
走廊無比空曠,整個藝術大樓靜如墳墓。許欣欣的心揪得緊緊的,她握緊了胸前的衣服,努力保持鎮定,一步一挪地朝樓梯口走,洗手間在樓下樓梯拐角,這短短一層樓的距離遠如天涯海角,好像她怎麼走也走不到。
許欣欣拖著僵硬而顫抖的雙腿,艱難地往前挪著步,她突然覺得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的後腦勺!許欣欣倉皇回頭——沒人,可不知怎麼,她一回頭就覺得有人跟在她身後,而且人越來越多,他們從四麵八方湧出來,在她身後站成密不透風的隊伍跟著她,他們對她指指點點,臉上掛著蔑視和仇恨的表情,怨恨惡毒的眼神像一把把淩厲的劍,齊刷刷刺過來,從背後插進了她的身體。脖子後麵冷嗖嗖的,再回頭,還是一個人沒有,可是,被人圍攻指責的感覺那麼強烈,許欣欣知道,那是因為她良心極度不安產生的錯覺,她的腳步更加踉蹌不穩了。
好不容易走到樓梯口那兒,許欣欣不由自主地往樓上看去,想到柳飛燕躺在地上的樣子,許欣欣的腿灌了鉛似地沉,她該怎麼辦、怎麼辦?救不救柳飛燕?她的心被生生撕裂成兩半,一邊是天使,一邊是魔鬼,一邊代表正義、善良,一邊代表自私和罪惡,在你死我活的爭戰中,她的心變得支離破碎。
許欣欣魂不守舍地下樓梯,良心的譴責和發自內心的恐懼讓兩腿發軟,是她把刀從柳飛燕的胸口拔出來了,如果她再見死不救,從另一個意義上說,她就殺了柳飛燕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