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許立平和校長攀談了一會兒,忽然念頭一轉,問起了鄒宛。校長大約也是真鬱悶了,搖搖頭,居然一五一十得告訴了他:“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都沒說什麼重話,就突然跑了。而且,鄒同學今天來的理由也奇怪——上學期末,她申請了“企正英才”全額獎學金,按慣例本月底就能到位。但她前天又突然向學院申請,說想改領貧困生基本補助,而且希望一次性領完全學期。這也太隨心所欲了,學校有自己的規章製度,怎麼可能說改就改?但無論學院怎麼答複,她就是不聽,正巧我今天聽說了這事,就好心想過問一下。我想她可能急等著用錢,就打算私人借她一些,等獎學金下來後再還。可她突然就哭了,非說那獎學金不會到了。唉,企正集團也和我們合作四、五年了,怎麼可能食言?”
許立平附和得笑了笑,心裏卻想:那倒也未必。企正集團歸於王家名下,而王家四公子正是那三個肇事者之一,他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把鄒宛的名字劃去。而鄒宛今天特意找來,很可能是已經得到了消息,八成還是那混蛋故意放出來的。所以鄒宛隻能寄希望於數額較少的國家補助。但學校的製度是兩者不能同時享受,所以在企正把她的名字打回來前,她沒有權利申請本學期的貧困生補助,而補助的最後申請日在明天。
王四抓的,就是這個致命的時間差。
許立平鬱鬱得走出辦公室,忽然看到鄒宛蓋著衣服上的帽子,站在遠處的垃圾桶邊,小心翼翼得得拉那個檀木書軸。那書軸又沉又長,碰到筒壁就會發出悶響,極輕的一聲,卻嚇得小丫頭肩膀一抖,手立刻僵了。
那模樣活像一隻偷食的小耗子。許立平繃不住,一聲輕笑,走過去幫她把垃圾桶向旁邊傾了一下。鄒宛抱著書軸完全懵了,眼睛直直得望著他:“這……你……”
“對,行政樓的都可以四麵搖,藝術學院的學生設計的。”他好心得解釋道:“反正我不要了,你拿去吧。”
鄒宛尷尬得臉頰通紅,想丟掉又舍不得,許久後才憋出兩句:“那……我真拿走了?不還了?”
“好,不還了。”許立平淡淡一笑,片刻後才發覺方才答話的輕浮。但鄒宛明顯沒有感覺到,抱著書軸,滿臉感激得向他鞠了一躬,然後歡天喜地得跑了出去。
方才和校長談話起碼半小時了吧。行政樓裏人員繁雜,她必然已經等了許久。想象鄒宛既害羞又鬼祟得四下張望,許立平不自禁得笑了笑。然後,又暗自歎了口氣:看來,今晚又睡不好了。
……
當晚,許立平睡在了宿舍裏。室友出門會女朋友,他一個人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得又開始做那個夢。
他看見自己又縮回8歲時的模樣,在書房裏捏著鉛筆,戰戰兢兢得往房間外瞧。“砰啪”又是一聲巨響,母親丁美蘭搶過父親的行李,一把扔到飯桌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