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總是在下,奈德麗莊園的夜晚卻永遠璀璨華麗。燈火點燃夜色,煙雨搖曳,盛大的晚會將開始。
宴星沂的晚禮服早就被送來,它被鋪在床上,像一張精美的畫皮,等待著宴星沂穿戴赴宴,參與接下來這場乏陳可味,或許要稱之為優雅的聚會。
有些可笑。
宴家派來的人就站在房間裏,恭恭敬敬的低著頭,隨時準備為她梳洗打扮。
“晚會即將開始,要幫您換衣服了嗎?”
這句話宴星沂從小到大聽過不下千遍。
手上的高腳杯輕晃,紅酒漂亮,香味濃鬱,但到底喝膩了,百無聊賴地擱在旁邊桌上。
她曲著腿慵懶靠在天鵝絨的沙發裏,懶洋洋地“嗯”一聲,嗓音清淩,滿室華麗不及她矜貴。
*
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莊園內響起《水邊的阿狄麗娜》這首浪漫悠揚的曲子,穿過厚重的門,送到宴星沂耳邊。
她挽著宴轍的臂彎,眼眸微垂,似已睡著。
“高興點。”身側響起中年男人的聲音。
宴星沂並未回話。
當然,宴轍也不會介意。
侍應生慢慢拉開浮雕門,曲子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光從那越來越大的門縫裏透出來,像一張血盆大口要將人吞噬,宴星沂抬起了頭,露出笑容。
她是美麗的,也許正是因為這份美麗,使得她從宴家無數女孩子中脫穎而出,成為宴家的一張名牌。
她有一個優雅的名字——“名媛”
出入高級場所,與名流闊太交流股市基金,時尚名牌。她永遠不會出錯,永遠優雅完美。
看到她狀態回來,宴轍很滿意。
奈德麗莊園的任何一切都宛如華美的篇章,這裏的一草一木宴星沂都了解,舞廳裏宛如夜明珠似的水晶燈,牆上各式各樣從拍賣場拍賣回來的高價名畫,以及誇張卻精美的浮雕工藝。
她像女主人一般地款待貴客,告訴他們可以去哪裏聽雨賞花,或者哪一樓的書房比較有趣。
她微笑著耐心傾聽,推杯換盞,如魚得水。
宴轍大多數是陪笑的那一個,客人取笑他被侄女搶走風頭,他含笑搖頭,歎一句人老不中用,紳士優雅,並不比現場的年輕男人差。
應付暫歇,宴轍用酒杯虛點舞會中的幾位男士,皆是青年才俊,出身不凡。
“怎麼樣?配得上你嗎?”
宴星沂興致缺缺。
宴轍了然:“好吧,再看看。”
舞會結束時已經很晚,送完客人,宴星沂回房,褪下晚禮服,洗去疲乏。
晚禮服還躺在地上,這樣一件被穿廢的畫皮,再沒有用處。
宴星沂拿出剪刀,慢條斯理的將衣服剪碎,忽地,一聲稚氣的輕呼從角落傳來。
宴星沂動作並未停,慢條斯理啟唇:“宴徊。”
小家夥兒從衣櫃裏鑽出來,穿著合身的燕尾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是個漂亮的小正太,宴轍的兒子。
他不知道星沂姐姐為什麼要把漂亮的晚禮服剪碎,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見,他總覺得星沂姐姐每次剪衣服時的表情冷漠得像是一個陌生人。
他會有些害怕。
他邁著短腿跑到她身邊蹲下,小聲而怯怯的問:“姐姐為什麼剪衣服?”
可當宴星沂的眼睛看向他,他想親近對方的心立刻開始瑟瑟發抖,像做錯事一般耷拉下腦袋。
“偷看我洗澡?”清淩的聲音毫無溫度。
宴徊害怕地搖頭,才上幼兒園不久的小男孩,聲音還奶:“沒有沒有。”他慌亂地擺著自己的小手。
“回去。”
“爸爸讓我跟你睡。”
“你不怕我吃了你?”
“……”
“姐姐,你為什麼討厭我?”
她不是討厭他,而是討厭整個宴家,連同自己也厭惡著。
“你不走?”
宴徊不敢看她,幹脆跑到她床邊,艱難的爬到她床上躺下,他從衣服裏掏出一本故事書,珍惜地遞給她:“姐姐,爸爸說讓你給我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