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尼戈一邊說一邊的從衣兜裏掏出了一枚金幣在橡木桌上,微笑地望著“傻瓜總督”。
榮兵往桌上瞅了一眼,實是枚金幣,但卻是那種很小很輕的班牙“八字金幣”。這種金幣一枚隻相當於英國的一克朗銀幣。那麼2.5英鎊的十分之一,還就相當於這一枚八字金幣。
霍尼戈繼續笑眯眯地看著傻瓜總督說:“那麼,現在是不是又到您為我占卜前命運的時間了呢?總督大人?”
“啊?嗯……是的。我已經算出來了,您的命運會……非棒的船長生。您將會成為帝國駐印度群島軍總司令!”傻瓜總督勉咧嘴一笑,笑得有點艱難,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啊哈哈哈……”滿大廳的人都樂不可支。
但這個看起來潦倒已極的老家夥,居然卻連瞅都沒瞅桌上的那枚金幣一眼。榮兵注意到,剛霍尼戈說到已方死傷的時候,這老家夥的神色就開始有些怔忡不寧,甚至從帽簷邊垂下的那些稀疏肮髒的發梢都在不易察覺地抖動著。
他繼續端著那副裝出來的威嚴,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那麼……奧利弗那家夥呢?怎麼沒在這兒?難道……嗬嗬,難道他在哈勃島養傷嗎?”
一個尖利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傻瓜總督,哭起來吧。哈哈!那個沒事兒就拎著吃的往你總督府跑的奧利弗,班牙人的6磅炮轟碎了大半個腦袋。那個貪婪的家夥現在已經麻布袋裹著沉在大巴哈馬島邊的底啦。”說話的又是剛把老家夥絆個大馬趴的那個小托馬斯。
“是啊,傻瓜總督,我們這幫人裏就數他跟你好。天和你偷偷摸摸嘀嘀咕咕的。你倆到底是父子啊還是夫妻呀?嘎嘎……”有人在附和著笑。
可老家夥此刻好像全聽不到嘲諷和笑聲了。他呆呆地拄著破棍子哈著腰站在那裏,發梢抖動得明顯了。甚至連拄著棍子的雙手也在微微哆嗦著……
榮兵對這個此刻看起來可憐巴巴的老人又恨不起來了。看來死的那個叫奧利弗的盜,一定是和他關係親密的人吧?可榮兵感覺,此刻浮現在老人臉上的不是哀傷和悲痛,倒似乎是一種深深的失落和茫然的神情。
沒人有興趣關注這失落的老人了。因為這時候維訥爾酒店那倆妖嬈的小伺女翠茜和艾米,正和另兩個男夥計穿梭一般從後廚往各桌上端著大盆熱氣騰騰的“塞樂曼”(Salemine)。
這是個中紀的法文詞彙,意是味道濃重的大雜燴。大概是起源於上紀曾橫行笑傲加勒比那些法國前輩們的經典食物吧,現在已經成了所有盜們的愛。
這種大雜燴沒啥太固定的法,就是把好多食材在一起一亂。但無論有沒有親口嚐過,印度這邊的所有盜們都道,隻有在拿騷的維訥爾酒店,能吃到正宗味的“塞樂曼”。因為維訥爾酒店這道菜的製作方法實獨到而且是下功夫了。
很久以後榮兵道,廚師老漢博格事要把龜肉、醃牛肉、豬肉、雞肉、鴨肉各種肉都烤到焦香切成小塊兒,醃在了香的製酒裏。要上菜前,把這些肉塊和鯷魚、醃鯡魚、醋泡甜瓜、還有煮得很老的雞蛋一起上鍋去蒸。蒸好之後把卷心菜、棕櫚蕊、洋蔥、橄欖、葡萄都攪在一起拌好。後給這一鍋大雜燴灑上大蒜末、鹽、辣椒和芥末粉,淋上和醋——這是正宗的漢博格版“塞樂曼”。
這個時混跡在加勒比的盜們,不道法國皇帝是哪英國女王叫啥那沒啥奇怪,但要是不道拿騷維訥爾酒店的這道夢幻食,那可就奇怪了。
這大盆大盆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大雜燴往各桌上一端,盜們立馬哄鬧著開始刀叉舉地連爭帶搶。吃貨榮兵一瞧……喲!連扮酷如蒂奇,矜持如霍尼戈,冷靜如老德克之都沒外,那還客氣啥了?自己也飛快地卷起袖子端著盤子就站了起來,向前俯身滿滿盛了一大勺菜倒進自己的盤子裏。坐下就“吧唧吧唧”開吃。隻是他自己也沒注意,這樣向前彎著腰時一伸胳膊,身上這又短又破的亞麻布上衣,就沒遮住掖在後腰間的那支瘋狗刀的刀柄……
正吃得興高烈的榮兵,忽聽身後傳來越走越近的“篤篤”聲。榮兵倒沒在意,但坐在他對麵的切裏忽然滿臉怒氣地揚頭衝他身後大聲嚷道:“你幹啥?!”
榮兵一扭頭,就看到傻瓜總督正眯縫著大眼鏡片後麵那對已經發出了賊的眼珠子,視線竟然……竟然麼自己的臀部!
“我操!這是一18紀的老玻璃??”榮兵腦子裏嗡地一聲!同時感覺菊一緊……“噌”地跳起來迅疾轉身,滿麵怒容地瞪著這個幾乎快要貼到自己身上來了的猥瑣老頭兒!
“……您千萬誤會!我隻是……隻是……唉!這塞樂曼的香氣也實在太誘人啦……”
老家夥的聲音微微發顫,可能是榮兵的樣子給嚇著了吧。但他此刻的眼睛裏卻掩飾不住地迸射出了一種沒法形容的芒。
榮兵又警覺地掃視了他幾眼,實沒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似“內種”意味的東。老家夥現在這種眼神,倒像是在音機裏聽到雙色球開獎主持人已經念出的前個數字,居然全自己選中了似的。
“切!一個要飯的在食麵前終於露餡了吧?還裝總督不了?”榮兵腹誹著,下心來又坐了去。
對麵的霍尼戈一邊往他那幾乎從不離手的煙鬥裏裝著煙絲,一邊微笑著說:“總督大人,這我可幫不了您了。您瞧,塞樂曼已經都吃啦。”
“好吧,霍尼戈船長,那麼……那份您上繳大英帝國的利潤,可以遞過來嗎?我將用它在這兒訂些酒菜,讓小夥計送到我的總督府裏。”老家夥這麼快就從聽到那個奧立弗死訊時的失落和茫然中恢複過來,又開始習慣性裝逼了。
“當然,總督閣下。孩子們,請把金幣遞給總督大人。”
榮兵離老家夥近,所以他又站了起來,俯下腰伸長胳膊從大橡木桌那邊的霍尼戈麵前拿起那枚八字金幣,轉身遞給了傻瓜總督。老家夥過金幣,看也沒看就隨手塞進了自己那又髒又破的衣兜裏。
“謝謝你!孩子,你是中國人?”老家夥盯著榮兵,眼裏竟然有種很奇怪的激動意味。
“是。”不道這古怪的老家夥問話裏會不會又藏著啥後招,榮兵簡單冷淡地隻答了一個單詞。
“我記得你們中國有句話叫‘好心必得好報’,對吧?”
“是。”
“那你相這句話嗎?”
“不。”
“那不對,孩子,你該相它!的。就像我此刻無比相督的那句話一樣——當一扇門為你關閉時,一定有一扇窗為你開。”
榮兵選擇沉默。低頭拿著一張紙片認地卷著煙。
“孩子,要我給你占卜一下命運嗎?”
“……”
“免費的。”
“不”
“嗬嗬,好吧。但或許有一天,你會我占卜一下那神奇難測的命運呢……”
這老家夥帶著某種似震驚和激動的情緒,語無倫地說了這番莫其妙的話之後,又深深地看了榮兵一眼,就“篤篤”地拄著破木棍,吃力地轉過身朝吧台那邊走去。
榮兵搖搖頭,剛坐下來片刻,就聽到對麵的小托尼不屑地咕噥了一句:“切!爪子又慢又笨,簡他媽丟臉至極!”
榮兵詫異地抬頭望向小托尼,著就又聽到了那個小托馬斯讓人捶桌子撓牆的尖利嗓音……
“喂!我說老家夥,急著投胎去呀,您是不是忘了點啥事兒呢?”
“心吧小托馬斯,不會忘的。總有一天,當你這天生的惡魔胚子吊在絞架上舌頭還沒來得全伸出來的那一刻,我是不會忘記舉杯向你祝賀的!”
“那好哇,嘴賤的老不死。那咱就走著瞧嘍?嘎嘎嘎!”
“下賤者不配與高貴之人講話。”
“可你這高貴的老東怎麼隻記得分贓,就不記得給我們這些賤種發工資呢?有你這麼臭不要臉的總督嗎?嘎嘎……”
“你夢!”
“我可沒夢,倒是你,該醒醒啦。嘎嘎嘎……”小托馬斯邊說邊得意地朝“傻瓜總督”揚了揚手,他的三手正捏著一枚八字金幣……
老人下意識地去掏自己的兜……啥也沒掏出來。很明顯,剛他經過小托馬斯身邊的時候,這個惡鬼投胎的小人渣把那枚金幣給摸了去。
看著傻瓜總督一手拄著“權杖”一手在破衣兜裏,窘迫至極地站在那兒,大廳裏所有不厚道的人又都轟笑了起來。
大家笑過之後,有一個樣子很滄桑的老頭開口說:“得了,小托馬斯,玩笑開過就把錢還他吧。”
“憑啥呀老達威爾?他應得的那份兒霍尼戈船長已經給他了。這是我應得的那份兒。說了,他可是總督呢,他肯定守著個阿裏巴巴的藏寶洞,裏麵堆滿了能閃瞎人眼的金銀財寶哇……嘎嘎嘎!”。
老達威爾無所謂地笑著搖了搖頭,看樣子他也懶得這麼無聊的小事兒了。
傻瓜總督尷尬地又站了一會兒,低下頭歎了口氣,轉身慢慢朝門口走去。他艱難地邁過高高的門檻,隨著“篤篤”之聲越來越遠……就這樣,在白白給大家送來一場歡樂之後,這叫子般的冒牌總督大人,又兩手一無所得地消失在維訥爾酒店的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