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情義與約定
-----------------------------
黃昏,隆冬時節。外麵風雪肆虐,冷風如刀似要撩開衣服。
白雪遍布滿城的樓閣庭院,被風從屋頂上卷起的雪花像銀蛇一樣飛舞。
桌上的酒冒著熱氣,店夥羅列杯盞擺在花境姿麵前。寒意未退,酒杯卻更加暖和了。花境姿一次又一次舉杯,唇齒間洋溢著醇酒的味道。風聲起,他望向門外,天地早已變色。
路上堆砌了滿地的積雪,卻堆不出人間的幸福。車輪碾碎了冰雪,卻碾不碎天地間的辛酸。富家子弟早已準備好豐盛的酒飯;觥籌交錯間嘻樂聲不住傳向巷外。孤苦的老人在破舊的房屋內瑟瑟發抖,望著隻夠今晚果腹的飯菜。
朱紅色的柱子敷著冰霜,湘妃竹雕花的窗關的嚴絲合縫;招牌上“玉春”兩個字的縫隙間已經掛了不少雪花。高聳的樓台屹立在風雪間,玉春樓是有名的酒樓,奢華高貴的氣息引得很多名人雅士前來。這時天氣驟寒,隻有稀稀落落的幾個酒客。花境姿搖搖晃晃地從酒樓走向門外,走到門口時身子一側就撞到了門。店夥聽到“嗙”的撞到門的聲音,匆忙出來攙扶酒客。花境姿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可以走。店夥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回到櫃台裏。
馬車,疾馳。
街道上疾馳著一輛馬車。
馬車上坐著一個人,如同一尊雕塑,硬朗、嚴肅。馬鞭在手裏緊緊地握著,卻一鞭也沒有揮出。他的手似乎被凍僵,但他的表情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難受。
波浪般的飛雪在這條街上卷起,迎麵灑來。花境姿拎著一瓶酒大口大口地喝下去,任憑雪花貼在臉上;絲毫不在意斑斑點點的涼意。酒入愁腸,烈火一樣充斥著他的身軀,一股暖意湧了上來。他沒有醉,一個已經十年來每日都喝酒的人;已經習慣這種半夢半醒的狀態。街邊的孩童潔白的雙手握著潔白的雪球,滿懷開心的扔著。一團雪朝著花境姿扔過來,打在他的背上。花境姿沒有在意,他甚至都沒有回頭去看一眼。他的衣衫很輕薄,還在不停地喝著酒。
風雪又在彌漫,滿天的烏雲更陰暗了。
花境姿雖然樣子左搖右晃,但他沒有倒下去。他的雙腿依然有力地踩在地上,支撐著他的身體。他心裏其實已經醉了,在這條不算長的街上,不知道醉了多少回,如果可以他很想一輩子都躺在這裏,永遠都不要離去。這段路途實在太漫長,也太寂寞。他並不在乎,有酒的陪伴完全可以抵擋寂寞的侵襲。花境姿蒼白的臉上已經泛起了一種頹廢的緋紅,正在燃燒他消耗不完的精力和年華。酒瓶空了,他就緊裹了裹衣衫。再轉三個街口,那裏就會看到他的家。
盡管他厭惡那個地方,但那個家是唯一能讓花境姿感覺到自由和美好的地方。
雪花悠悠地落下,彌漫的雪霧看不到遠方;飄飄灑灑地降在目中一場雪幕。風聲中混著一聲馬匹的嘶鳴,聲音低沉比風聲還要輕得很多。花境姿聽到了馬嘶,並沒有抬頭去看。一輛馬車就在他的前麵停著,馬車旁邊站立著一個人。迎著風雪一動也不動,注視著花境姿一步一步走來。他沒有戴鬥笠,身上穿著單薄的衣服,和花境姿華麗的衣服不同,他的衣服很樸實。他的淒苦、奔波、無言,都不是衣衫能體現出來的。
沒有任何是能代表他的品格。
風雪依然怒號。花境姿走到這個人的麵前時,才看清楚這個人的臉,他的眉毛很短很濃重。目很圓,像豹子的目。薄紅的嘴唇緊閉成一朵綻放的鮮花,挺直的鼻子突出瘦削的臉。
這張臉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梅花,孤傲、冷漠、堅毅,對任何事都保持著嚴謹的態度,甚至對他自己的行為也是這樣。
但這卻也是花境姿這一生所見到的最認同的一張臉。雖然他經常滿目的威嚴,讓人聯想到刻板的說教。卻也是最關心疼愛花境姿的一個人,即使他嘴上從來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