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2 / 2)

“哎!一輩子心強不服人!到老來不能由自身!”

“哎!羊羔兒吃奶雙膝跪!牛犢子吃奶頂娘心!”

“哎!尊一聲西天彌陀佛,你給弟子點迷津!”

……

蘭蘭在那吟唱聲中懨懨然似醒似夢——

蘭蘭覺得自己似乎正爬在朗孟驛辦公室桌子上寫什麼,猛抬頭,肖翠花抱著梁蘇玲〈都是當年模樣〉緩緩走來!

蘭蘭驚訝地說:“媽 !你怎麼來了?”

“我知道你想孩子了,就把蘇玲給你抱來了!”

“女兒啊!叫媽!你讓媽想死了!”蘭蘭叫著向孩子撲去,肖翠花和孩子忽地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蘭蘭撲了個空,醒了。出了一頭冷汗,心想,怎麼會是這樣!我差點兒就抱著孩子了!唉!

漆黑一團,夜死寂寧靜,冥冥中,肖翠花和張鳳仙在小聲低語——

“大太太你命那麼好!嫁到了有錢人家,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怎麼也步我的後塵!”

“翠花,你別諷刺我!你命不好嗎?傍上了大腕!風流倜儻!有多少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真是豔福不淺!”

“別提那些傷心事了,女人到世上就是賣青春來了,青春猶如一籃子青菜,賣完賣不完都得蔫,到那時就一文不值!誰都想把你當爛草的扔掉!”

“金錢也一樣!人到世上拚命掙錢,到頭來還是兩手空空。有錢時準人巴結!沒錢了狗都見不得!”

“唉!世上沒好過的人!”

“有!”

“誰?”

“瘋子!”

“哎!對!人瘋了就思維迷亂,不知廉恥,不知痛苦……”轉切切私語。

大太太忽然放大聲:“那好辦……”

蘭蘭心亮了,奇怪!大太太怎麼能與死人說話!她壯著膽子喊:“大太太,你與誰說話?”紮地沒了聲息。她伸手摸身邊,空空無也。她又叫,“大太太,你哪裏去了?”無人應聲。她起身摸,邊摸邊叫,“大太太你在哪兒?”仍無人應聲。心想,咦!這大太太能去哪兒?

在門口那兒,蘭蘭的頭碰著了大太太的身子,她摸著問:“大太太,你在這兒幹啥?”打了個激愣,忙摸火柴擦著看——大太太吊死在門框上,吐舌突眼。蘭蘭“啊!”一聲滾在地上,大喊,“快……快來人哪!有……有人上吊了!快!啊……”

貴兒也一夜心焦的睡不寧,聽見喊聲跑出來,拍著錢常有和梁滿倉的門喊:“快開門!樓上五號出事了!”說畢,嗵嗵嗵跑上樓。

錢常有、梁滿倉隨後趕來開了門,點著燈。各房間的燈都陸續亮了。

貴兒抱著大太太,錢常有和梁滿倉 卸了袱子綰的套兒,幫著把大太太的屍體放下來。

陳強、胡小海、田小林也趕來了。人們顧了大太太,忽視了梁蘭歌。胡小海忽然喊:“梁蘭歌怎麼也躺著不動彈了!”

人們又圍過去。貴兒忙掐蘭蘭的人中穴,好一陣子,蘭蘭才叫出聲:“啊哈哈!”像哭又像笑,顯得陰陽怪氣。

紅造司令部連夜召開緊急會議。由於學習班接二連三出事,大家都覺得很泄氣。於是研究決定:學習班停辦!全部放人!

梁滿倉、錢常有急了,嚷嚷說:不可啊!那我們再幹什麼呀?幹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後打道回府啊?

田小林說:“那你想幹什麼?”他倆爭著說:“把革命進行到底呀!不到革委會謀個差事?”

胡小海打趣說:“國務院要副總理的話我把你們推薦上去。”眾笑。

陳強心思沉重地說:“嚴肅一點!還有心思開玩笑呀?現在我宣布:從明天起,除留五個常委處理遺留問題外,其他人一律解散!各回各單位。錢常有、梁滿倉幫富貴大叔連夜把大太太的屍體運回去埋葬!”

天氣陰霾,氣氛鬱悶,老天也好像憋了一肚子話無法訴說。貴兒臂纏黑紗,低頭用車拉著大太太的靈柩出了村,村裏的男人女人三三兩兩都跟了上來,以至排成了一個送葬的長隊。

老周趕上說:“貴兒,你咋不套上牲口?”

貴兒陰鬱地說:“我想親自拉大太太一程!”

人們你一言他一語議論著——大太太積福行善一輩子,到老了卻沒有一個親人在跟前;你不聽人說,殺人放火兒女多,積福行善獨自個嘛!好在大太太為德好,你看,這麼多人不約而同為她送行;也不能說大太太沒一個親人,貴兒就是至親至愛的親人;沒法說!沒法說!人一生最後能靠上誰,實在難說……

老秦見人越聚越多,建議說:“大家能自覺自願來為大太太送葬,說明大太太人緣好,現在破四舊不興叫吹鼓手,我看就敲一陣鑼鼓為她送行,別讓大太太走的太寂寞了!”群眾呼喊著讚成。

鑼鼓隊很快就組織起來了,敲起了有名的黃河行鼓。鼓聲震天,引得四、六村的人都來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