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2月19日,星期四,正值雨水節氣,天氣卻是多雲轉晴,春風吹拂中見不到一滴雨水。
東海省化工設計院515辦公室裏,工藝室助理工程師耿文輝正帶著耳機,一邊悠閑地聽著音樂一邊熟練地使用CAD繪製著十三萬噸尿素裝置的管道布置圖。
“我總是心太軟……心太軟……”耿文輝心裏哼著喜歡的歌曲,一米八三的大塊頭愜意地靠在椅背上悠然自得。
兩年前他從理工大學畢業後,在父親運作下順利進入了省化工設計院,成為工藝室一名化工設計工程師。
省化工設計院作為東海省水平最高的行業設計院,承擔了省內大部分化工項目的設計任務,另外還將業務擴展到了全國二十多個省市自治區,年設計費收入達到了驚人的兩千多萬元,成為省級化工設計院中的佼佼者。
入院不到兩年的時間裏,耿文輝跟著指導老師蘇若先後參與了813工程、甲醇、三氣回收等項目的設計。僅僅去年一年時間裏,他便拿到了一萬六千多元獎金,再加上每年九千多元的工資和補助,年收入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兩萬五千多元。
要知道1998年時,一線城市職工月平均收入勉強達到了一千元。而東海省省會褒州市不過是二線城市,職工月平均收入還不到七百元。
父親耿繼成現任冬泉縣化肥廠黨委書記,工作了三十多年的他工資加獎金一年不過才兩萬出頭,竟然還比不上初出茅廬的兒子掙得多。
麵前擺著價值兩萬多元的奔騰150計算機,辦公室裏全部是最新款現代化成套辦公家具,房間裏還裝有暖氣和空調,工作日午飯全部免費,出個差一天還能賺上二三十元的補助,這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爽!
對耿文輝來說,目前唯一的缺憾是沒有解決個人問題。剛入院時忙著學習技術熟悉業務,老同誌們介紹的姑娘他也無暇見麵,結果一拖便拖到了現在。
眼見得一塊兒進院的其他同事紛紛找上了對象,懊惱之餘他便琢磨著是不是該去大學裏找找留校的同學,讓他們幫忙介紹個女朋友,省得周末時獨自一人悶在宿舍裏寂寞無聊。
正在憑空遐想時,忽然桌上的電話響起,他隨手接起來一聽,竟然是父親耿繼成的聲音。
“小輝,我來省城辦事,順便來看看你。”耿繼成行伍出身,幹練的話語中帶著一股逼人的威嚴:“我在你們樓下,你趕緊下來吧,中午一塊吃個飯。”
老爸來了耿文輝不敢怠慢,跟蘇若打了聲招呼後,匆匆忙忙跑下了樓。
耿繼成個子不高,隻有一米七多,但身板挺直,站在縣化肥廠僅有的那輛紅色桑塔納旁,背著手看著兒子氣喘籲籲跑到了跟前。
“爸,你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耿文輝埋怨道:“幸虧我沒出差,要不然你不白來一趟嗎?”
見到引以為傲的兒子,耿繼成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來市裏開個會,順路來看看你。”
他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半,於是道:“小輝,先去吃飯,吃完飯我跟你商量個事。”
“商量個事?”耿文輝詫異道:“什麼事你說就是。”
“這個嗎……”耿繼成神秘地笑了笑道:“吃完飯再說。”
父親似乎話裏有話,耿文輝暗自納悶,不知道他這老爹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耿繼成對孩子向來要求嚴格,食不言寢不語是最基本的規矩,所以父子兩人吃飯時並沒怎麼言語。
司機李師傅情知爺兒倆有話要說,三下五除二吃飽飯後知趣的回到了車上。
耿繼成見包間裏隻剩下了他們父子,沉了一沉道:“小輝,我想把你調回廠裏麵,你願意嗎?”
“什麼?”依然在大快朵頤的耿文輝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停下筷子愕然道:“爸,剛才你說什麼?”
“我是說,我準備把你調回化肥廠。”耿繼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
耿文輝這次可算是聽明白了,一時間驚得瞠目結舌,兀自不敢相信道:“爸,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耿繼成早已猜到兒子會不願意,歎了口氣道:“小輝,爸爸不是在開玩笑,我是真打算把你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