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江山畫卷,這帝王日常,這傳奇故事,這萬千佛像……還有關於本夫人的這幅畫像,顏色如此自然鮮豔,宛如躍然畫上,栩栩如生,莞兒,你真不愧是讓南晉匠人歎服的工匠名師。”
都督夫人十分滿意林菀的壁畫,看過後,又來到洞窟外麵,看見了裸露在外的雕刻佛像,被這巨大的彌勒佛像與臥佛像深深震撼住了。
巨佛像上這柔和的神態,這看透塵世一切的智慧雙眼,這讓人仰望的高度以及這飄飄衣袂,一眼望來皆是這般平靜而舒服。自然得仿佛已經看不出雕刻的痕跡,而是一尊從天而降的自然形成的佛像。
“真想不到你會雕刻出這樣規模宏大、舉世無雙、震顫人心弦的傑出作品來,莞兒,我真是連想象都無法想象這三年來你究竟付出多少心血,在這兒吃了多少苦。”都督夫人拉著她的手,上下左右看了一圈,隻看到身著男兒裝的她,已經有些脫離往昔嬌弱模樣,出落得有幾分成熟堅定的動人氣概了,忍不住有幾分感歎道,“看見你完成的作品,我也終於明白我家裴元時常說起你時那副眼神放光的興奮模樣是為何了,這個世間隻獨有一個這樣堅韌不凡的林菀,隻獨有一個如此富有才情的平安。
他發自骨子裏崇拜你,喜歡你,隻可惜莞兒已經嫁人了……若不然,我真是要答應裴元過來這邊陪你了。”
林菀聽得這至高的讚譽,嘴角始終保持謙遜的微笑:“都督夫人說笑了,都督夫人還是趕緊替裴公子張羅婚事吧。”
“這個你放心吧,我那兒子最近已經鬆口了。”都督夫人看出她對裴元沒有絲毫想法,既感到惋惜,又感到釋懷。
是啊,這樣的她,自然也要帝王之才的赫連容麒才能匹配得了。
所以,她該是勸裴元就此打住的好。
“那就好,這樣我也該放心了。”林菀聽她如此說道,放下心來。
都督夫人卻補充道:“別高興得太早,他有個條件,就是說要等到你回宮與皇上重修舊好後,才肯娶妻生子。”
“他怎麼會這樣……”
“他說這是他的諾言,君子一諾,永不更改。”都督夫人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示意她放心,頓了頓,接著告訴林菀道,“皇上最近已經收回了兵權,接下來就該真正的動手對付石家了。另外,皇上已經抓住了石清華父女私下賣官的證據,準備借此拿下二人,你也該放心了。三年時間,對誰都不容易,皇上被逼納妃,卻從未忘記過你,時常找裴元喝酒,說是很羨慕夏侯俊可以痛快拋開一切到這邊來陪你。”
“是嗎?”林菀想起那些自己從未拆開過的關於赫連容麒的來信,心中苦澀。
她猶記得那日她跪著求他不要讓她背著“刺殺皇後娘娘”的汙名狼狽離開,求他殺了她以正她的清白,可是他當時就是不同意,親自點了她的穴道,讓木雨和夏侯俊連夜帶著她離宮,以防止事態有變。
那一夜她有多麼恨他,恨他讓她的人生蒙上汙點,狼狽而逃,恨他不答應她在天下人麵前以死明誌、以證清白。
“如若你送我走,我林菀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如若你來莫高窟見我,我絕對不會見你,如若你寫信,我絕對不會給你回信,如若你強迫我,我就死在你麵前!”她發下毒誓,與他恩斷義絕!
“菀菀,容麒無能,容麒求你原諒!”他關上轎簾門的一瞬間,流下了眼淚。
從十歲那年他就再也未曾流下一滴淚,可是如今,終於再也控製不住了。
林菀的離開,帶走了他的靈魂……可是至少還有希望,不是嗎?
林菀剛來到莫高窟那段日子,是人生中最痛苦的日子,每日夜裏都做噩夢,夢見赫連容麒趕她走,說他不再需要她了,讓她永遠不要回西都。於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從未打開過他的來信,沒有給過他回信,而他也沒有來這裏看望過她。
漸漸地,兩人之間的聯係便斷了。林菀聽到他的消息全靠都督夫人與夏侯俊帶來。
此時聽到都督夫人提起他,她覺得仿佛在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內心已經不再十分波動,唯有淡淡的哀傷。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她說完,努力打起精神來,準備為都督夫人介紹其他的正在開采的洞窟情況。
此時夏侯俊卻走了過來,坐在她與都督夫人對麵的椅子上,打斷了她的計劃:“休息一會兒吧。”
“也好,桃梳去煮些茶來,木雨先準備午飯吧。”林菀轉身吩咐桃梳。
桃梳、木雨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