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紀實(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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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稿創作於1935年6月,全文1.2萬餘字。在文中方誌敏描述了獄中煉獄般的生存環境、國民黨反動派對共產黨人和革命誌士的血腥殘暴。“黑暗監獄”實際上代表了國民黨的黑暗統治,方誌敏對這種黑暗統治進行控訴。在文章的最後,他希望以“拚命戰鬥的精神”消滅國民黨的黑暗統治。

地主資產階級聯盟的國民黨的黑暗統治,愈加動搖崩潰,那它對於它的敵人——中國共產黨與在它領導之下的紅軍和千百萬革命的工農群眾,就愈加凶惡地進攻和摧殘!國民黨本其一貫的“寧願中國成為帝國主義的殖民地,不讓中國成為獨立自由的蘇維埃中國”之政策,不惜出賣中國的全部,求得國際帝國主義的大力援助,企圖用武力和各種反革命的方法,來壓平中國的蘇維埃運動和廣大民眾的革命鬥爭。他們認定為中國民族和工農群眾的解放事業艱苦戰鬥的紅軍為“赤匪”;認定真正脫離帝國主義的羈絆成為反帝國主義革命的根據地的蘇區為“匪區”;認定蘇區一切男女老少的革命群眾為“匪”;認定在東北四省冰天雪地中與日“滿”作拚死戰鬥的義勇軍,也是“馬賊盜匪”;認定抗日反帝運動是應該“殺無赦”的舉動;認定工人罷工,是搗亂後方的“不法”行動;認定想脫死求生對地主剝削稍有反抗的農民都是“土匪”,應予嚴剿;中國一部分知識分子的“左傾”思想,也被認定是“反動”思想,應該嚴加取締的(有一個法西斯領袖,對我說,東北義勇軍是“馬賊盜匪”,“左傾”分子應一律予以暗殺)。總之,在國民黨的中國內,抗日有罪(殺無赦!),降日無罪;反抗帝國主義有罪,投降帝國主義無罪;在東北四省拚命戰鬥的義勇軍有罪,輕輕斷送了東北四省的張學良反做了副司令和行營主任;愛國有罪,賣國無罪;反抗有罪,馴服無罪;進步思想有罪,複古運動無罪;揭發各種黑幕的有罪,對黑暗統治歌功頌德的無罪;總括一句:革命有罪,反革命無罪!在法西斯蒂國民黨看來,中國的犯罪者,不亦多乎?!無怪於法西斯蒂的蝦兵蟹將們,在他們“唯一領袖”蔣賊指揮之下,鎮日夜忙個不得開交,征剿,轟炸,偵察,逮捕,審訊,監禁,槍斃,斬首,總想將中國所有革命分子殺滅淨盡;即是想將中國一切進步的光明的革命的因素和力量,毀滅淨盡,使中國沉淪覆滅下去,永不能自拔自救!因此,國民黨的監獄中,就充滿了這種革命的犯罪者了!加上中國工業倒閉,農村破產,商業凋零,國民經濟總的崩潰,失業群,饑餓群,赤貧群之日益加厚,奸,拐,詐,騙,綁,劫,盜,竊,自然一天加多一天!這本是地主資產階級國民黨黑暗統治的當然結果,而國民黨卻以嚴刑峻罰,加之於這些為生活所迫,走投無路的不幸的人們之身上!還有,國民黨政府因征收“煙捐”,獎勵和脅迫人民種煙;因收“特稅”舉行“鴉片公賣”,保護和獎勵人民吸煙,現在對於無錢購買“煙民執照”的煙民,又要處以槍斃和監禁,這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 以上的一批犯罪者,也成了國民黨監獄廣大的補充軍;而且這種補充軍,源源而來,永不斷絕,也就支持了所謂司法官吏們典獄官吏們打之不破的飯碗!在中國百業凋零,經濟破產的當中,而能“孤島獨榮”向前發展的,大概要算是監獄這一部門了吧!各地監獄,都有人滿為患之苦!據國民黨“偉人”們報告,全國監獄,計有囚犯七十餘萬人,實際上是不止這個數目,再少也在一百萬人以上,這也可算是值得報告的一個偉大治績吧! 在這一百萬餘囚人中,有百分之幾十是革命的政治犯,因無統計,當然不得而知,但總不會是一個小的數目。這一百萬囚人,在黑暗,汙穢,潮濕,熏臭,冬天凍冷,夏天悶熱的櫳子裏,爬著,動著,掙紮著,生活著!饑渴,寒冷,鞭撻,屈辱,疾病,死亡,永遠像影子一般,伴隨著他們!他們心中的煩惱,悲痛,憤恨,恐怖,可以說是無窮盡的,隻有海洋的深廣,才能與之比擬吧。有哪個文學家,能夠將囚人們苦痛的心情,曲折地描畫出來呢?我想是很難的。監獄是苦痛的堆場,是病菌的酵室,是黑暗的深淵,是“死之家”,是“石造的柩”,它是建築在被統治階級的赤血與白骨之上的。

從前,我是知道中國監獄一般的黑暗情形,但沒有入過獄,還不能十分親切地知道。這次,因我領導的錯誤與軍事指揮的無能,致遭失敗,被俘入獄,現在已曆時四個月了。自入獄後,親眼看見囚人們憔悴黃瘦的嘴臉,親耳聽到囚人們的悲歎和哀號,親身受到一切殘酷的待遇,迫得我不能不在未被法西斯蒂匪徒們殘殺之前,將獄中情形,描寫出來,使全國紅軍和革命的工農群眾,知道他們同生共死患難的戰友們,正在國民黨監獄內,挨日子,受活罪,更加激怒起來,加緊奮鬥,迅速摧毀國民黨的黑暗統治,為一切被槍殺,被斬首,被活活地折磨而死的戰友們複仇!

囚禁我和劉疇西同誌等的,是駐贛綏靖公署軍法處的看守所。在三個月以前,還是所謂“委員長行營”軍法處看守所,因主力紅軍西征,蔣的行營移武漢,行營的軍法處長帶著他的一夥兒,也移往武漢去了。於是江西“剿赤”事業,就由蔣之親信——顧祝同劊子手來執行了。新任軍法處曹處長委下來了,他又帶著他的一夥兒來接受了軍法處的各部差事(國民黨的官吏,都有自己親信的一群“老人”,他們奉自己的頭兒為“老上司”;“老上司”升了官,這群“老人”也要跟著升遷;“老上司”調任他職,這群“老人”也是要跟著去的。例如,顧祝同是曹處長的“老上司”,曹處長又是軍法處各部門新任官吏以至看守長看守兵的“老上司”,這樣便形成了一個集團,一個夥兒,真像唱劇的班子,生淨旦醜全有,作奸舞弊,就很順手方便了)。在北洋軍閥統治江西時,這裏原就是軍法處,一切危害軍閥統治的分子,統抓在這裏,以“軍法從事”殺掉的。趙醒儂同誌就在這裏被殺。以後國民黨軍閥照舊以這裏為軍法處,八九年來殺了幾多共產黨員紅軍戰士和工農群眾,因我不能去翻閱他們的檔案,自然無從知道,但總不是少數吧。由這裏批準在各縣殺掉的,為數更多。所以這軍法處的主要作用,是屠殺,監禁那些要推翻帝國主義國民黨在中國的統治的革命分子,以及“不安分”“不馴服”的工農,是殘殺他們的階級敵人的屠場,磨難一切革命者的地獄,與上海工部局的西牢作用相同。當然,這裏也關押著一些其他的罪犯,然隻占少數,他們終究是同階級的人,對他們隻是警戒警戒而已。他們自己的階級同情和憐惜,自然是存在的。

在這軍法處的係統內,共有三種組織:(一)軍法處是審判機關,一切“罪犯”,都要經過它的審訊和判決的,並有權核準各縣縣長兼軍法官殺人的呈報。(二)軍人監獄,凡判決徒刑的“罪犯”,都送到這裏來囚禁。(三)看守所,凡未決之囚,都送看守所管押,等待裁判。我因關在看守所。就把看守所的情形詳細說明一下。

這看守所的組織,又分三部:優待號,一等普通號(即二等號),二等普通號(即三等號)。優待號,是拿來優待國民黨的官吏和有資產的人。房子很寬敞,每室住一人或兩人,都有玻窗,都用白紙裱糊過,與其說是囚室,不如說是書室。住在優待號裏的人,除不能自由走出大門外,其餘都如在旅館住著一樣,十分自由方便。他們可以在全看守所的圍牆內,散步遊戲,打球運動,在各個房子內,可以自由進出談話,毫無限製;可以自由讀書看報,可以雇用“公用兵”來服侍;可以借“公用兵”之手,與外界通信,和遞送物品;可以由公館裏送飯來吃,或由飯館包飯;可以飲酒吸煙;各人的太太,少爺小姐,都可以到室內玩個半天一天;還有用五元去吊一個妓女,冒充太太,進來開開心的。各人房內,都是帆布床鋼絲床烏木桌椅擺得整整齊齊的;大箱小篋都能帶進來;沒事時可以開留聲機唱幾套散散悶;喜歡賭博的可以公開抹牌,一場輸贏一二百元。所長和所內職員們,對他們十分客氣;他們對所長們,也是時常送錢送物品,十分有禮貌的。看守兵們對他們更是尊敬有禮,不敢稍出不遜之言的。國民黨的社會,什麼地方都分成頭等二等三

等……的製度,在監獄內自然也是用得著而且必須施行的了。

一等普通號(即二等號)是關押一般中等社會人物和國民黨軍隊中的連排班長和士兵們。房子較寬,每房隻住八人至十人,都睡高鋪。在它的總門內,各櫳子裏可以自由進出談話,天晴時,每天的兩頓飯,都在球場上吃,可以曬曬太陽,透透新鮮空氣的。一星期內接見三次,需要的東西或信件,可以由接見的人帶進來(太太不能帶進來)。看守兵對待他們,雖不算怎樣有禮,但總算比較和氣的。看報是不準的,隻準看老書,比優待號自然差得多。

二等普通號(即三等號)是最苦最糟的號子,專為囚禁共產黨員或共產嫌疑犯,以及不幸被俘的紅軍戰士。他們在國民黨先生們的眼中,簡直不是人,而是蔣賊每次演說時所痛罵的“衣冠禽獸”!是愚蠢(?)的,是無知無識(?)的,是應該受折磨的。三等號的櫳子,並不算大,隻夠十幾個人住,卻要關三十餘人。人擠人地睡著,你的頭睡在我的腳邊。我的腳搭在你的頭上,就睡在櫳板上,櫳門整天地鎖著,絕不準互相來往。所長和所內職員們,對於三等號的看管,是認為愈嚴愈好,“對於那班無知識的人(?),也用得絲毫客氣嗎?”這是他們固定的觀念。

現在我專來敘述三等號囚人們的生活情形,因為優待號的所謂囚人,生活很好,養尊處優,用不著說;二等號苦雖苦,還多少有點辦法可想;三等號的囚人們,才真是苦極無告的。他們像落在熱鍋裏的螞蟻一樣,輾轉掙紮,死完了才算。